一路上,绾卿脑子里想的都是周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想起自己上次遇刺,差点命丧九泉,只希望哥哥此次无事便好。
轿撵一到东宫,还没等人停稳,绾卿便急急地冲下了轿撵,若不是素白眼疾手快地扶着,恐怕绾卿就要当众跌个大跤了。
“任何闲杂人等无圣谕皆不可入内。”绾卿提着裙角刚要冲进去,两把明晃晃的长刀便交叉挡在了绾卿眼前。
“放肆,此乃卿洲公主,惊了公主尔等有几个狗头够砍的!”素白一声厉喝,那两个将士面上于是带了犹疑,圣谕在前不得不尊,但这位卿洲公主也不是吃素的,两相不下,这二人彻底犯了难。
“让开,父皇那边一切后果自有本宫承担,若你们还是执意不让,”绾卿双眸淬冰扫了二人一眼,“那本宫即刻便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要了你们的命!”
绾卿从未在人前这般强势,那两位将士一看,徒然惊出一身冷汗,饶是以往见识不少,但如今眼前这位看似娇滴滴的公主竟能有如此恐怖的气势,着实令他们慎得慌。
“公主饶命,是小的们有眼无珠。”被绾卿一番连哄带吓,这两个年纪轻轻的禁军当即便做出了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
绾卿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当即跨了步子进去。
东宫内,来来往往的宫娥手中皆捧了铜盆,或装的是干净清水,或装着染血的纱布,绾卿心内一颤,不作迟疑,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内殿。
“哥哥……”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原先还一脸焦色的绾卿。
此时,内殿内一共站了三四个人,几个宫娥捧着东西站在一旁,而周兖正靠坐在卧榻上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绾儿,你怎么来了。”周兖眉眼里有些尴尬,此时他正光裸着上半身,太医正在给他的有胸口上药。
被周兖这么一问,绾卿顿时回过神来,周兖这伤应该不严重,否则现在哪儿能神清气爽地坐在榻上和她说话。反观其他几人,应该是周兖的贴身侍从之类的人,此刻都眉眼含了淡淡惊讶地看着她,绾卿脸上开始发红,今日,怕是她莽撞了。
“我听闻皇兄受了伤,因而特意前来瞧瞧。”绾卿眼神四处乱瞄,手藏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今日出了这么大个洋相,可真是丢人得很。绾卿现在恨不得能掉头就走,但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周兖命人给绾卿挪了个坐榻,绾卿将就着坐了下来,顺带着喝了碗茶定了定心神。
“为兄无事,只不过伶人表演舞剑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一道,不碍事的。”绾卿这般匆匆赶来,周兖心里感动,这个妹妹果然还是十分上心于他的,因而周兖眉眼带笑,脸上暖暖的,心里暖暖的。
“千芙园的伶人一向是调教有方,怎会有这等毛手毛脚的伶人竟敢伤了一国储君的金躯?”
绾卿皱眉,她情不自禁地又联想到了刺客上头去。
“是一个新来的,本来芙娘不让那人见客的,但我听闻此人舞得一手好剑,于是便命芙娘带了上来,此事说来是我的不是,倒也怪不着人家。”
绾卿见周兖确实无事,心下一松,幸好只是个意外。
“皇兄仁爱。”
绾卿其实很想对周兖说道说道,这么大的人,看个表演也能伤了。不过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不便发作,只好违心地恭维了一句。
周兖哪能看不出来绾卿一脸的言不由衷,自己妹子的性子他最清楚,此番他确实是毛躁了,谁会知道那人的剑会突然间脱手,幸好自己避闪地快,不然可就要正中胸膛了。
太医包扎好后开了方子便走了,那些侍从宫娥也被周兖赶出了内殿,此时殿内便只剩兄妹二人了。
“哥哥,你老是告诉我,今儿你怎会想着去千芙园?”
周兖仍旧含笑,看着绾卿随口便道出了缘由。
“是辉堂弟,他说今儿千芙园新来了一个会舞剑的伶人,非要拉我去看看,我拗不过他就去了。”
梁王世子?
绾卿眉毛一挑,没想到竟会是周辉那家伙。
“辉表哥不是因建‘笑春风’被二皇叔关了禁闭吗?”
一下子发出去上千两的银子,二皇叔在封地听闻这个消息后只差点没被气的一魂升天,派了队人马连夜将人捉了回去,听说周辉一到家就被二皇叔打了顿板子然后关在了房里,还派了人在他门口日夜守着以防他出逃。
“二皇嫂心疼儿子,求了二皇叔半天,另一边周辉主动认错写了悔过书,二皇叔这才放他出来,不然他哪儿能又回长安来。”
周兖有些头疼,周辉那家伙实在太会折腾,不过半天就把他烦得不行。
绾卿有些诧异,周辉这人还真是有两分气概,这般重罚也到底没招出那“笑春风”真正的缘由,绾卿不禁有些佩服云朗,这妖孽,眼睛竟这般毒,寻常人哪敢信周辉?但偏就他敢,还这般无后顾之忧。
从东宫出来,绾卿仍旧蹙着眉头,刚才在内殿里她没问周兖到底是如何被伤,是因为料想到周兖并不会告诉她真相,看来还是自己去查一查为好。
“素白,回宫。”
绾卿一回到夜未央便命千裳联络凤娘,将周兖受伤经过全部查得一清二楚。
绾卿放下密信,冷冷一笑。
“好你个千芙园,竟敢在背地里搞鬼!”
绾卿将信烧掉,淡淡吩咐一声:“摆驾增盘阁。”南宫月,我本已无意赶尽杀绝,如今,是你逼我的。
金钗宝钿,玉锦衣罗,芙蓉面,朱丹唇,莞尔一笑,华倾漫天。
“卿洲公主驾到。”
“妾恭迎公主殿下,殿下万安。”南宫月已不在后位,如今身边只得一位陪嫁宫女,一身素淡不比往日风光。
“南宫少使起身吧。”绾卿眉眼精致,唇边笑意宛若天成,她径自绕过南宫月进殿,但并未忽略南宫月眸里一闪而逝的阴狠。
“妾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南宫月看着绾卿一身绫罗着实扎眼,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贱人,竟能爬到她头上去,待我恢复后位,必定饶不了你。
南宫月脸上笑容不减,但绾卿岂能不知她心中恼恨,淡淡一笑,绾卿端起手边的茶杯,但还未全然端起便滑了一下。
“呀!”绾卿惊呼,茶杯应声落在地上碎开,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绾卿的指尖微红,显然是烫到了。
“大胆,何人沏的茶,这般滚烫的茶水也敢端上来?”素白一声厉喝,登时南宫月身边的小宫女就跪了下来。
“回姑姑,是,是奴婢沏的茶。”小宫女浑身抖似筛糠,死死咬着唇后背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