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哈哈哈,好酒,好酒!”
他是秦云朗从蜀地请回来的世外高人,说是能预测天机,谋算人心。但绾卿隐约瞧着这人衣衫不整,发髻不正地歪在席上饮酒,实在看不出这人到底有何高明。
云朗搂着绾卿一并歪在榻上,加了帘,所以绾卿并也只是瞧了个大概,但匆匆一眼间,绾卿对那人便生了厌恶,撇了撇嘴将头埋进云朗胸膛。云朗只当她是乏了,宠溺地拍拍她的背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适些。
“高先生远道而来,实是在下的福分,先生若是喜欢在下便派人送先生三十坛,如何?”
云朗言语之间对那人甚是恭敬,本来已经恹恹的绾卿听见这话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知道秦云朗生性最为高傲,肯让他放下身段讨好的人除了那龙椅上的天子之外便算是眼前这人了吧。绾卿本还庆幸加了帘省得心烦,但现在却是恨不得在那帘上烧个洞好让她仔细瞧个够。
云朗无意间瞥见怀中的小东西扬了头双目灼灼地盯着前方,好笑她前后态度的迥然,想着可能是绾卿好奇那人,便命人撤了帘子和软榻,自己扶着绾卿正儿八经在席上端坐好。本来加帘子是顾及到绾卿面对外人会不自在,现在却是不必了。
帘子一撤走绾卿便真切地瞧见了眼前之人,霎那间,她的心房猛得一跳。
云朗注意到绾卿瞬间白了脸,眸中闪过暗芒。
“卿卿怎么了?”云朗搂着绾卿,眸光瞟见那人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眼底的流光细碎一闪而逝,云朗只作不知般依旧对绾卿嘘寒问暖。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他。”绾卿敛了自己的不自然,嘟哝着复又将头埋入云朗怀中。
云朗勾唇一笑,用宽大的袖袍掩住了绾卿瘦小的身影,一并遮住了那人的视线。
“内子骄纵,还请先生莫见怪。”此话一出,不止怀中小人一怔,那高先生也是瞬间变了颜色。本来歌舞升平的场景瞬间凝结为席上两个男人间暗中的较量。秦云朗依旧风轻云淡地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而他下首的高先生则是脸色晦暗不明,捏着酒杯重重置于小几上,纯洌的酒自杯中溢出,沾染了他宽大的袖子,渐渐散开一抹淡淡的酒香,令人闻之欲醉。
“在下倒是从未听闻世子娶亲。”高先生冷冷地盯着云朗,说出口的话透着讥讽。当今天下,也只有他一人敢这么赤裸裸地讽刺秦王世子了。
“高先生一直避世,自是不会知晓这等琐事。说来惭愧,我与内子尚未拜堂,先生不知亦是情理之中。”尚未成亲便同居同宿,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也只有亲云朗不以为意,还这般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果然,高先生听后冷哼了一声,怒道:“你这般轻浮,就不怕坏了这女子的名节?”
“名节?只要我秦云朗一声令下,天下哪个女子不想爬上本世子的卧榻,名节不过是老学究糊弄人的把戏罢了。高先生一向清高自傲,不与世俗同污,怎么今儿个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云朗勾着笑,直视着高先生三言两语说完,此刻的他倒是恢复了本来面目,漫不经心,锋芒毕露。
“你!好、好,好一个秦王世子,高某高攀不起,告辞了!”高先生摔袖欲走。
“先生且慢。”软糯小音,出声的正是绾卿。
高先生止住去势,回身顿住,不由一愣。因为绾卿正下了阶梯一步步向他走来,自见到她第一眼起他的心中便是翻江倒海,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先生难道忘记了,大业三年,清秋寺的那场大火?”绾卿毫不避讳地对上高先生的双眸,高先生脚下一虚,不由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记得,我怎会忘记。”他的声音已然嘶哑。是啊,自己怎会忘记当年的那场大火,活生生烧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高先生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场滔天大火,当时年仅十岁的他站在禅房前,怎么也砸不开那道该死的铁锁,他绝望地抓着母亲的手,怎么也救不了她。
“兖儿,你带着妹妹去找你外祖父,还有,不要恨你父亲……”母亲临终之际交代他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从母亲熏黑的手中接过尚在襁褓的妹妹,含着泪离开了那片火海。
他无法做到不很那个抛弃了他们的男人,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高兖,随他们的母亲高颜夕之姓。离开清秋寺后,高兖来到益州投奔外租高深,高深得知爱女死讯,大恸不止,于是将高氏两兄妹安置在自己府中细辛照料。
十五岁那年,高兖遇上云游的太极门长生道长被收为关门弟子,高兖于是离开益州随师父修行,五年来,一直呆在终南山未曾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