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积雪反射着月光,外面的夜色比家里更明亮。
宁息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是二大爷,身边是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宁息熟悉的面孔,还有经常欺负他的二狗,他们身上散发着若有若的黑气。
“不用看了,全村的死人都到齐了。”
左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腕上紫陌的寒气越来越重,预示着危险临近。
宁息抽出短剑紫陌,退到姐姐宁渟身边,开口说道:“他们要杀害我们?”
“恶鬼以活人精气为食,吸食活人精气越多便越厉害。”左农收起酒葫芦,挂在腰间。
“铁憨憨,你说的这个我们知道。”宁渟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尤其怕鬼,白天时候她就已经吓得不轻,但好在那些死去的村名一直没有伤害他们,但此时却与白天不同。
“那你们那么多废话。”左农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大叔,我是不明白,这些死去的村名既然要加害我们,为何白天没有动静?”宁息手持紫陌,跟在左农身侧,宁渟跟在宁息的身后。
“太阴之气会助长怨气,就好比狼在月圆之夜会格外嗜血一样,现在这些鬼魂作为另一种生灵,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左农站起身慢悠悠往门口走去。
左农一步步走近,那些鬼魂便一步步往后退,似乎对左农格外忌惮,浑身隐隐散发着黑色的烟雾。
“他们似乎是在害怕你身上的杀气。”宁息感觉到了那些鬼魂的恐惧,左农站到门口看着这些死去的村民后,漫天鬼哭狼嚎的声音也减弱了。
“不是怕我身上的杀气,是怕我杀了他们。”左农双手环抱仰着头,以一种藐视的姿态看着那些黑影。动物大多有感知危险的本能,而作为虚体的鬼魂比尚有肉体的动物更能感受危险的靠近。
“鬼,也会被杀?”宁渟躲在宁息身后瑟瑟发抖,弱弱的问。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也是一种生灵,投胎后还能再世为人,若是死后化为魙,将永无投胎之日。”宁息想起到自己在书阁中看过的一部杂书上的记载,于是解释给姐姐宁渟。
“铁憨憨,既然他们畏惧你,只要今夜我们都不离开这个屋子,他们也就不敢靠近了。”宁渟忽然对这些曾经排挤过他们的村民起了怜悯之心,“他们为人自私恶毒了些,但罪不至死,更不该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杀求死之人。”左农懒洋洋的走回到小木桌旁,坐在小板凳上揉了揉肚子,“饿了,能搞点吃的么?”
“我去厨房看看。”宁息拿出家里之前舍不得点的蜡烛点燃,握着紫陌出门往厨房走去,宁渟紧紧跟在后面。
让宁息感到意外的是,父亲和他们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厨房里米缸里的米和梁上挂着的腊肉竟然都没有被动过。
“家里不是被村里人弄乱的。”宁渟将手伸到米缸里摸着大米。村子里没有一户谈的上富贵的人家,都是种地的农家,若是有些偷盗也都是为了吃的,此刻家里的粮食都在,说明家中不是被村子里的人翻找过。
“父亲的房间被翻的最为凌乱,应该是冲着父亲来的。”宁息滴了几滴蜡油在灶台上,插上了蜡烛。
宁渟猛然回头,看着被烛光映照下的弟弟的脸,担忧的说:“父亲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很快,她又说道:“应该没有抓到父亲,所以才将家里的房间都翻找了。”
宁息点点头:“这也许能说通为何提到父亲,老村长的鬼魂会异常难受,因为那些人是没有抓到父亲,所以拷问了村里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将全村人灭口?”
是呀,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光全村三百六十多口人?这个问题宁息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想明白。
宁息原来的打算是,被杀死的村名会知道自己被杀的原因,可今日在村口,面对老村长的鬼魂,他没有问出口的勇气。因为通过老村长的话,他知道老村长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整个村子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们还在重复生前的生活,忙于生计,为在意的人操心,对厌恶的人漠视,他们的时间还停留在深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宁息感到不解的事情:为何村民死了这么久依然逗留在村子里,而没有像佛道两家所说的,由勾魂使带入阴间重入轮回?
在进入书院接触白言之前,宁息始终把神神鬼鬼的说法当故事,但接触过白言,见过来福的鬼魂后,宁息便不在自以为是的把这些圣人典籍上的奇闻异录全当杜撰来看。
水缸里的水已经发臭,米缸里的米也已经长虫,梁上挂着的腊肉有些变味儿,但还算能入口。
宁渟便倒了油,将墙上挂着的几条腊肉全炒了个干净,这些东西留不到父亲回来了,不如都吃了的好。
宁渟想,如果父亲知道他留下来的腊肉最后还是被他的孩子吃了,也会高兴吧!
小木桌上围坐三人,左农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宁息和宁渟也饿了,只是看到此刻物是人非的场景,心情有些低落。
“大叔,为什么村民的鬼魂会逗留在村子里,而没有被勾魂使带走?”宁息看到左农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这才开口问道。
“我的剑是杀人的,不是做法的。”左农挠着脑袋,“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今天向死去的老村长提到父亲,他就变得很痛苦,而且一直在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宁息说。
“这个我知道,人死之后会忘记自己死亡时候的记忆,误以为自己还活着。”左农说道。
“我见过一个狗妖的鬼魂,他记得自己死时候发生的事情,而且,人若是不记得自己死时候的样子,何来冤鬼索命一说?”宁息质疑道。
左农打开酒葫芦,喝了口酒,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酒渍和油渍,幽幽说道:“你都说了你见过的是一个狗妖的鬼魂,妖是有修为境界的,与普通人不同。”
他又转头注视着宁息,质问道:“你听说过冤鬼索命,应该也听过冤鬼索错了人命吧?”
“那毕竟是少数,我看过不少案卷卷宗,大多冤死的恶鬼都记得是谁杀死了自己。”宁息摇了摇头。
左农歪着脑袋,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宁息,说道:“小孩,你也在修炼那张兽皮上叫《灵字诀》的心法秘诀,你觉得你修的是你的肉体,还是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