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烧的劈啪作响,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屋里,地面是散落的内脏和血污。少年的脸被血洗过一般,脸上的血浆已经在缓慢凝结,他那双猩红的眼睛尤为吓人,眼神空洞,眼袋肿胀,眼白部分布满血丝。
大个子已经倒在地上,粗大的脖颈像是缺了一块血肉模糊。他的血已经流干了,宁息手中却还死死握住那柄短剑,浑身颤抖不停,最终还在重复着“杀!”
宁渟抱住弟弟宁息,抽泣着安慰道:“不怕,不怕!”她轻揉着弟弟的被血浆凝固的头发,一遍一遍的安慰颤抖的弟弟,“姐姐在,姐姐在,我们不怕。”
房间门口的扑在地上的妇人王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看到了他的男人和儿子倒在地上,看到了他们残缺的躯体和满地的血污,看到了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忽然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冲上来猛地推开宁渟。
王婶哭喊着捶打用手捶打宁息,“你还我男人的命,你还我儿子的命,你连我一起杀了算了,你杀了我。”
宁息的漆黑茫然的瞳孔忽然收缩,他缓慢的转动脑袋看着哭泣尖叫捶打她的王婶,忽然诡异的笑了,“我不杀你们,等着被你们杀死?”
妇人醒来后看到男人和儿子的尸体本就有求死的念头,所以才敢不管不顾的冲向拿着短剑的宁息,但这少年诡异的笑容忽然让她产生了惧意。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妇女摇着头退却了,却被宁息一只手抓住了衣领,他满脸血污的脸凑上前来,用猩红的眼睛盯着妇人,忽然仰面大笑,笑的如同疯癫。
“你们在汤里下药,企图谋害我姐的时候,你们是人吗?你们囚禁我,拿着斧头守在门口想要杀我的时候,你们当我是人了吗?你站在门口看着我姐被你儿子玷污的时候,当我姐是人了吗?哈哈哈哈哈……”宁息忽然再次发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笑的面容扭曲,“你儿子想必也是被你们鼓动的吧?为人父母,指示儿子害人,却反受其害,现在反过来指责我,说我们不是人,哈哈哈哈。”
宁息松开了手,捧腹大笑,妇人却安静下来,目光呆滞,忽然又鬼使神差的站起来,走到男人和儿子的尸体边弯着腰问道:“你们爷俩怎么就睡地上了?”
见男人和儿子都不回他,她气的冲着自己男人踹了一脚:“老王,快起来,地上不能睡,帮我把圆圆拉起来。”说着,她就去拉儿子的尸体。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宁渟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走到房间的柜子前,将自己被撕裂的上衣脱掉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上。在墙角的火堆里拿了一根燃烧的火把,走到弟弟宁息身边,将弟弟扶起来,“宁息,我们走吧。”
宁息跟着姐姐走出房间走出大门,往山林里走去。可没走
夜里的山林是飞禽走兽的天堂,住在深山里的人大多也不敢走夜路。一方面是淮阴州崇山峻岭居多,地势凶险,在夜里光线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踩空从山上跌下,或者是被一些藤蔓给绊倒;另一方面则是这山中的毒蛇猛兽太多,而且像一些幽深的山林,人迹罕至也会有些修炼成妖的东西。
只是天顷帝国建立不久后,就组织大军和六千佛门子弟和道门子弟将疆域内各处清扫了一遍,各处又有猎妖师在山林间捕捉妖物来获取妖灵,所以在人族的地界上自此便少有能修炼到千年的大妖。
今日是圆月,山间不时传来狼嗥。宁渟一只手拿着火把,一只手牵着弟弟在前面带路。这一带已经没有可走的路,他们只能在山林里沿着一个心中的方向茫然前行。
山林里突然躁动起来,一直奔跑的獐子从宁渟身边掠过,险些将宁渟带倒,栽下山坡,是宁息的手紧紧拉住了她。
“姐。”
宁渟回头,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去,他们来的方向,那处山腰此时已经燃起了大火。
宁渟想起走的时候,王婶正认真的想要把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从地上喊起来。或许喊不醒男人和儿子的王婶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却又无法接收,最后选择一把火烧了一切。她无疑是很爱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任何人都不能为了自己所爱强行夺走他人所爱,更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漠视他人生命,如今的一切只是她咎由自取。
宁渟心中并不对那个热情的王婶有任何怜悯,她清楚的的记得自己在被大个子撕扯衣服的时候,门缝后面王婶那张笑意的脸,那张脸比红山村里那群人漠视的眼神更可恶。
“我们走吧!”宁渟回过头,看了看火把上火苗被风吹向的方向,他们需要逆风走才行,不然那大火可能会追上他们。
宁息将手中的紫陌重新放回右手袖筒里,越过姐姐接过火把走在前面,紧紧的牵着姐姐的手说:“以后你就走在我后面。”
宁渟看着自己弟弟背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从小不善言辞的弟弟今天说出了这样的话,让她很感动。这个弟弟小时候像个榆木脑袋一样被人欺负,还总是需要她来照顾,但现在他变了,开始为了自己去强撑,为了自己去提刀,在不久前,她的弟弟为了救她杀了人。
眼泪又不争气的想要往下流,她总是那么爱哭。即便是小时候为了父亲和弟弟与村里那些人争吵,吵赢了她也要偷偷流眼泪,但这次的眼泪不是委屈,而是为弟弟流的。
如果有人为你撑起一片天,那他必然为你承担了本该属于你的那份重量,替你负重前行。
他们在山林里走的极慢,一路上换了几只火把,但好在再没遇到其他意外。日出后不久,他们听到了水声,循着水声找到了一处山涧。
宁息还是满脸血污,但是他好似并不在意,盯着水中的自己发了会儿呆,便舀起水将脸上的血洗净,最后索性一头栽在水里,将头发上的血渍也冲洗干净。他始终闭着眼睛,等着水流将血迹冲走,这才睁开眼。
“你把衣服脱了,跳进去洗洗,我给你把衣服洗了。”宁渟抬头看天,用手遮着阳光说道。
见弟弟迟迟没有回复,他她回头看向弟弟那副为难的表情,说道:“你是我弟弟,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
“现在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宁渟皱眉道:“叫你脱你就脱,我不看你。”宁渟从腰上解下两块布,是之前用来裹行礼的布料,这也是父亲留给他们的东西。
宁渟将布料丢给宁息说道:“待会儿先用这个裹上。”
宁息脱下身上沾满血的青衣,看到手腕上绑着的兽皮,兽皮里的紫陌短剑还在散发着森森寒气隔着兽皮传递到他的皮肤上,让他想到昨夜自己睡梦中的感觉。
紫陌散发出的寒气与冰雪不同,触摸冰雪时感到冰凉主要是在皮肉上,但紫陌散发的寒气是侵入体内的,这股寒气对皮肉的刺激不大,触摸时甚至仍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但身体里面却感到异常寒冷。
宁息将兽皮解开,剑身上还附着有血迹。昨夜他没有注意,这紫陌滴水成冰,见血不凝固。他将紫陌放入水中清晰,很快血污冲掉后,剑身周围的流水开始缓慢凝固,他立即将剑拿起放在一旁。
打开兽皮,将这不知放了多少年的兽皮放到水中搓洗,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太阳投到水面上的光折射到了兽皮上,兽皮上竟然有字显现。
这字并不是帝国内主流的文字,但宁息认得出来,这是现在帝国内文字的繁体版,也是最初的版本,笔画更多书写更复杂,但通过字形宁息是能辨认的,这并不难。
抬头最显眼的三个字是:灵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