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孔捷昏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躺在病床上还有些晕乎的孔捷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医院是个令人身心放松的所在,他缓缓睁开双眼,待眼前的朦胧退去,很快便适应了那还算柔和的灯光。
此刻,消毒水的味道和器械运转的声音给了他浓烈的安全感和愉悦。
没错,就是愉悦,这几个月来,连日紧绷的工作状态,恋人的背叛,周围人的落井下石,父母的四处奔波已经令他身心俱疲。
虽然大脑还是昏昏沉沉,但孔捷这时也没什么睡意了,只好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突然,门外传来“砰”的一声。
孔捷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门没有关牢,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听着好像是什么不锈钢制的东西摔了,一时没有停止震动,发出嗡嗡的低鸣。
仔细听,似乎还有女人的哭声,隐忍的,小声的啜泣。
孔捷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因为不用费力,他就清楚地辨认出来,那是属于路怡繁的声音。
曾经令自己尝过甜蜜,又将自己打入地狱的声音。
按捺住想要下床的心,他自欺欺人的将眼睛闭上,心中默祷,忘了吧!一觉起来就忘了她!
病房外,孔唐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抽泣的女人,脚下的地板上满是金黄澄亮的粥,冒着热气,甚至还带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有几个护士看到了,想过来劝解一下,可瞅见少年周身萦绕的煞气,有些胆寒,只好装作没看见。
此刻的少年人看起来满不在乎,但紧握着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说起来,他哥这二十多年也算是历经狗血,自己的恋人其实和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是一对,他们还勾结起来搞垮了自己。
现在看来,还有更狗血的,背叛了他哥的这个女人对他哥动心了。
那眼中的悲切和压抑的爱意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哭泣的女人红肿着一双漂亮的眼,抽抽噎噎地说,“阿唐,我只是想向孔捷道歉,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
孔唐冷哼一声,嘴角挂上嘲讽的弧度。
“不要叫我阿唐,你不配!道歉?你既然说是道歉,就证明你们做的是错的。那好,你去警局自首,证明顾氏集团顾惟通过非法手段设计我们孔家,如果你这样做,我就允许你跟我哥道歉。”
路怡繁一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他说的话一样。
“阿唐,是你们孔家,是孔叔叔对不起顾惟的爸爸,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做错,我要道歉,只是因为我欺骗了孔捷的感情。”
孔唐听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觉得有些可笑,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难道女人都是这样吗?身体和心是分裂的,可以心里爱一个,身体护着一个。
一脚踹开面前的保温桶,孔唐面色阴沉,“路怡繁,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叫我阿唐,这个名字只能是我至亲之人才可以叫,以前,是我哥瞎了眼爱上你,我孔唐也瞎了眼把你当成嫂子,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对了,滚回去告诉顾惟那个孙子,我们,不死不休!”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猛地一转头,顾惟正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双手插兜,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满眼傲慢和不可一世。
说实话,撇开糟糕的人品,顾惟也能称得上一声衣冠禽兽,至少,脸长得还行,就是不抗揍。
看着哭成了兔子的路怡繁,还有脚下那熟悉的香甜绵软的粥,顾惟心里一痛。
原来她说的累了,就是赶着给孔捷熬粥啊!
舍不得冲她发火,只好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和不快。
很快,顾惟就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看着眼前精致清贵的少年,他不屑的冷笑,“怎么?你还当自己是那个众人捧着的孔家小少爷呢!”
他轻啧一声,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狠。
沉吟片刻,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顾惟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他的眼睛紧紧锁着沉默不语的少年,继而又装模作样的敲敲脑袋,用一种听起来善解人意的口气说道。
“我记得孔家小少爷对商场的事一无所知,那我也就不和你说那些糟心的事儿了。不过,碰巧我今天遇到件搞笑的事,就想着和小少爷分享一下。”
孔唐不断警告自己,控制住,忍住,他是故意的!
看着不动声色的孔唐,顾惟觉得有些无趣,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愤怒与惊恐交织在一起的脸庞才最赏心悦目。
旁边的路怡繁瞧着这样的顾惟,有些不安,她上前几步,扯了扯顾惟的衣袖,小声说,“顾惟,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本来顾惟还有些逗弄猎物的心思,但所有的耐性在听到路怡繁说累这一刻宣布告罄。
他只觉得心有些凉,但还是尽全力让自己笑得温和,轻柔地对着扯着衣袖的女人说,“繁繁是心疼我了吗?不要紧,我加快些速度就好了,不会让我的繁繁累着的!”
说罢,就不再看她,继续凉声说道,“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喝到酒精中毒吗?我一开始骗他说,只要吹了那瓶伏特加,就放过你们公司,脑子正常点儿的都知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家!他太天真了,这些年你们对他的赞誉,名不副实啊!哈哈哈哈哈……”
听着顾惟猖狂的笑声,孔唐还是没能忍住,他一拳打在了顾惟眼上,将他重重推到在地,压了上去,到底还是个少年,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拳,一拳,又一拳,疯狂地往他脸上砸。
整个楼层都乱了,此时的孔唐已经无法思考,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能感觉到有人哭着拉他,耳边有人大声呼喊报警的声音。
许是打累了,他松了劲道,翻了个身躺倒在地。
扭过头,他看到了同样躺在地上的顾惟挤出了个满脸是血的笑容,孔唐明白他得逞了。
歇了片刻,他突然笑了起来。
吓得正在给顾惟擦血的护士和路怡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听见少年哑着嗓子轻快地说道,“我打了你,我不后悔,可你爱的人已经不爱你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