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妖是靠不住的,那种东西长得人样说的人话,但终究不是人,她连畜生都不如,至少狗不会背叛!”三青蟒骂道,‘背叛‘这两个字在他嘴里说的好像是’攻击!’。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和所有人一样手脚被牢牢捆住,可能是山匪明白这家伙特殊,刻意多加了五根藤条,就像粽子。
他懊恼地意识到自己的辱骂词汇不够用,不论多么歹毒的形容都不足以彰显他内心对虚墨的鄙视。
“你会激怒他们,现在我们处于下风应该思考处境。”古文泉低声提醒“计划全坏了。”
“那都是因为你惹的好事,你把女妖栓到了我们队伍里!”他乱蹬腿“妈的,一个南方人一个女妖,我怎么会相信这两种垃圾。”
“你的抱怨现在毫无意义,我们必须——”名叫石卫的胖子再次出现,古文泉赶紧闭上嘴。
三青蟒临危不乱地盯着山匪头目“你们胜之不武,靠的都是下三滥的伎俩,这毫无荣耀可言。”
石卫一幅听不懂他话的样子,他只看古文泉“很快你就会知道背叛的下场。”
“我背叛什么了?”
“寨里的规矩。”
“那是你们的规矩。”
“你加入了。”
他说不出话来,三青蟒开口“背叛?你们的人本就是叛徒,她到现在都不敢露头,虚墨呢?把她喊出来!让她面对我!”
伏灵师从阴影中探出身来,三青蟒恍然大悟——原来那黑暗中的人形轮廓就是她。
石卫很乐意地让开道,虚墨快步走上前对着他脸一记勾拳,一颗牙飞出,那血宛若尾焰。
她左手收力再一击勾拳撞在三青蟒腹部,这一下打地很深似塞进他肚里。他一声痛叫,在要受到第三击前猛地额撞虚墨脑袋,碰响之后,虚墨晃晃悠悠地捂着额后退,两道血缓慢地从她指尖流出。
三青蟒狰狞地笑着,他额上也是皮肉模糊,鲜血顺着鼻子流到他嘴里,看上去他很喜欢这味道“你就是条母狗,早晚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徒手把你内脏掏出来。”
她拔出佩刀“杀个人没影响吧?”
石卫摊手“随便。”
她将初雪抵在三青蟒的锁骨上,刀刃划开表层皮肤将一片白色骨质剖了出来。
这战士故作镇定,但夸张的呼吸幅度暴露了内心紧张。
古文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眼下副场景——虚墨皱着虎的瞳孔,脸色中没有人类的情绪,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那夹在人脖子上的刀更像她延申的利爪,其颤抖的唇口似在压抑撕咬人肉的欲望。
古文泉用力咽下唾沫,发出喉结滚动的声响,他对虚墨的认知又深了一层,此刻已开始庆幸没跟她上过床。
虚墨努力克制积压的怒火,她不断依靠深呼吸来平复情绪,但效果微乎其微。
最终,她一咬牙,在刀要砍下人头前一脚将三青蟒踢翻,迅速把刀插回,另左手按住右手来压制再次拔刀的欲望。
她低着头转身,对近旁那棵树猛锤一拳,树干震动,落叶和山毛榉子如雪崩般落下。
——2——
他们钦点了下整体人数,共二十五位剿匪战士,石卫疑惑,他说寨中两百多号弟兄,镇长就派这点人过来是不是在讽刺谁。
对于怎么称呼这些人,虚墨左右衡量后认为‘寨民’合适。
至于三青蟒,挨了那两拳后收敛很多,缩着身子低头前进,但虚墨总觉得这人一直在找机会反抗,她坚信一旦时机合适,这人还是会提起斧子大砍一通,于是她找了个机会把那对战斧丢下了山,三青蟒对此毫无反应。
纵使作为俘虏行军,古文泉也仍旧喋喋不休,但唠嗑对象局限成了同俘队友,纵使此等情况,竟然还真有人跟他互动,这也就导致了他没完没了说个不停,唾沫星子飞溅,很快口渴难耐,嚷着要水喝。
石卫根本不理他,他以为声音没传过去就加大嗓门,最后还踹了下马屁股,因此他被寨民扇了两大耳刮子,头晕目眩险些倒地不起。
在迷糊中,他看到虚墨对石卫小声交流,那胖子摇了摇头,古文泉听不到具体内容。
从烈日傍午开始算起,古文泉一口水都没喝到,他尝试在嘴里存储唾液然后咽下,这除了有一丝感知水味的愉悦外毫无作用。
最要命的是,在行至山泉附近时石卫下令让这些战俘喝点水,但唯独古文泉不许,口渴可有效防止他说话,尽管他哀求地发誓接下来一字不说也仍旧无用,这胖子故意要让他痛苦。
直至夜间,古文泉干得嘴唇发裂难以入眠,闭上眼时身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下,他惊地连忙缩起,害怕土匪这时开动杀意。
是虚墨,今晚夜光充沛看得清晰,她蹲下来举近水壶,接下来的事不用多说,古文泉连忙张口,清澈的泉水灌倒,他这辈子没尝过这么甘甜的液体。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再多说废话。”她指抵唇间“听到没有?”
古文泉快哭了,他吐字不清,内容勉强听懂“你真是好人”
“没有好人,我也不是。”她敏锐观察四周,藏起水壶。
“虚墨~不要走,你等下~我想和你说几句~长话短说那种——”他端正坐姿在脑海中精简语言,这让伏灵师暂且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我从没说过加入了你们。”
“不,绝不是这个,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为了钱吗,我知道他们悬赏我的价码不低,而你又极为缺钱。”
她神色中闪烁愧疚“我不想加入人类之间的战斗。”
“你是临时做想的还是早就计划。”
“临时。”她看向别处“我不擅长潜伏,你们拉肚子时我在山里闲逛,正巧碰见了他们那伙人——镇长欠我赏金,要怪你们就怪他吧。”
“我不怪你。”
“哦。”
“你这么做是因为自己生气了,三青蟒口无遮拦装腔作势,我警告过他别惹女人的。”
“这和我生气无关——即使有关也不完全这样。”她几番欲言又止后决定说明“我一直在尝试理性做出正确选择,你们和山匪战斗根本就是送死,而我只是要减少伤亡——”她受不了自己话中虚伪“这也不是全部,我喜欢钱也需要钱,我知道自己俗不可耐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减少伤亡、宣泄怒火、更快搞清真相外加两千五百文的赏金,这些加起来让我做出了这个选择,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
她感觉一阵解脱“你之前相信我,我只能说对不起。”
古文泉难以表达内心复杂情绪“那你为什么又不把三青蟒杀了。”
“我不想因为愤怒而杀人,我讨厌他我恨他,但如果因此就杀他——”她不安地摇头“那只会更可怕,每个人都有另他人愤怒的时候,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到时候我希望那人怎么想,现在我就该怎么做…”
古文泉沉默地低下头,等了良久都一言不发,虚墨便起身准备离去。
他难过地抬头“谢谢你的坦诚,虚墨——”
“怎么了。”
“我依旧觉得你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