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菲子忙抬头回答:“茶,就是很了不起的东西,是有品位的东西,可以杀死我因抽烟太多后体内留下的尼古丁。如果,这一生不加劲喝茶,还有可能被烟毒死!”
王二菲子边说边在兜里取出香烟来递给阿爸。
“这对凳,太有收藏价值了,画纹雕刻既细微而又清晰,上面的无头人像,一定是一种历经生死抗争的表现。另外,折断了锄头,是对生活中不愿接受的事实反抗,我说得对吗?”
阿爸对这个问题不吃惊,而是对王二菲子抽烟吃惊。
这玩意儿,好像彝人女性常见,汉人不多见。
但还是重新认识一下,对王二菲子的话,称心地笑了。
“已经整整八十年,这儿来的城里人,有识之士都不少,没有一个能像您,一语道破天机,他们都只认为赏凳上的图是雕来好玩,只有您,看出了大意。”
这时我从灶屋走过来。
阿爸问:“同学呢?”
“跟妈一起在灶上煮饭,我现在去请杀猪匠来,行不?”
“请两名杀猪匠,今天杀两头猪。”
阿爸又回头对王二菲子说:“教她,一定费心了,我当父亲的感到难过,自己没有时间教。”
“她其实不属于中学生,很多特性超过了中学生性格的三至五倍。严格讲,已经属于成年人的行列。”
阿爸没听懂,跟在后面想问清楚。
王二菲子进堂屋来,坐下问:“这个家的布局很巧,什么时候修建的?”
阿爸也前来坐下说:“不瞒您,我是木匠、石匠、编匠、砖工集于一身的匠人,又是雕刻、绘画、音乐、医术、茶技集于一身的艺人。属门门懂,样样差的人。这间房子建了有九年,当时,汉今和我一起建,都不愿在住祖先留下的老屋,等会儿我带您去看老屋。”
王二菲子喝着茶听阿爸细讲,不断地感叹。
阿爸又说:“原先,我完全以为这个家是没法救,现在看起来,还有救。”
“有您这么能干的人,怎么会没救!儿女都长大了,应该放心。”
“放心不管用,不希望他们几个都像我,你没看见过我十年前的那副无奈相。世上说过‘拖大娃子’,我就是到了真正拖奈过活的地步。”
“有这么多手艺,是怎样学来的?”
“从书上学,这地方,没法找老师传授。”
王二菲子站起身来,围着堂屋看阿爸画的画。
虽不精湛,但能出自一名庄稼人的手,是了不起的一件事。
阿爸在旁边作一些解释,王二菲子忽然问:“您?文化程度一定不低吧?”
“没文化,边中校的学生。那时,还是学校的川剧队员,学了一些笛子、二胡等乐器,还能弄上几曲,家里只有二胡和笛子。”
王二菲子叹口气说:“如果是考上大学就好,在单位上工作,那该多好!”
王二菲子不知道这句话勾起阿爸痛苦的往事。
只见阿爸脸色一沉,转身慢慢地走到桌子旁的板凳上坐下,狠劲地喝了一口浓茶。
王二菲子是精明人,一见阿爸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问话,没问对路,走过来递了一支烟给阿爸。
“晚辈不知深浅,谅解。”
阿爸接过烟说:“没什么,坐吧!”
王二菲子正要找别的话说,却见我请回来了杀猪匠。
阿爸说:“帮我按猪,晚上喝酒细讲。”
王二菲子万万没料到,在这样一个山窝里,还困着这样一名有点才气的老人。
便渐渐为我能有这样一名父亲而高兴,忙转身随后去猪圈赶大肥猪。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我按猪屁股,王二菲子顶着猪背,阿爸按猪颈。
杀猪匠说:“这头猪少说也有五百斤。”
王二菲子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猪:“像头牛仔,我都快顶不住了,猪劲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