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燕门湄,是西离国镇军府的嫡小姐,上面有一个很宠爱我的大哥。阿娘对我最好了!阿爹也是,他从来都只打大哥……
……
那年王宫晚宴,我去花园散步透气时,遇见了一个人。他真的很温和,就像话本里的谦公子一般,我们聊了很久,时间都忘了,后来他把我送回了镇军府。
我们约定,会有书信来往,这是个秘密。
后来我知道,他是西离的三公子,也是大王最喜欢的一位公子。
有一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哥,大哥当时摸了我的头,我觉得他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是生病了,手都在抖,还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我去找了阿娘,阿娘帮我梳头最好了,很舒服,这是丫鬟没有的手艺,只有阿娘会!
梳头时我告诉了阿娘头发为什么乱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偷的去“疯”。
我一点都不“疯”,我只是爱玩!
阿娘当时梳得我头皮发疼,我就跑了,还是让小翠梳吧,阿娘今天可能也不太舒服。
晚上,爹爹将我关了起来,当着我的面撕碎了所有的信件,连盒子都砸了,小翠在一旁低头哭着,不敢看我。
我不怪她,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比那些“大家闺秀”好一万倍的朋友!
一直都是!!!
……
直到几个月后,一则旨意突如其来,我被赐婚了,对方是三公子。
当时我正在后院里听大哥讲故事,他给我买了很多吃的,东街的油酥饼和灌糖包是我上次出去吃到的最好吃的吃的!
爹爹是不会舍得将我关上几个月的,第三天一早我的活动范围就变成了整个后院。
只可惜最终也只扩大到了整个将军府。
我还记得大哥背我出去时的不情愿,也记得阿爹阿娘通红的眼睛与面上的“笑”。
笑的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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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接过红衣女子递过来的夜光杯,燕门湄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也不由得睁得大大的。
“葡萄酒,西域进贡给天可汗的。”
红衣女子依然抱着那坛酒坛子,刻刻画画,指间行云流水,燕门湄没听懂,也没有看清。
只觉得痛快!一把将那她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梦幻端起,一饮而尽。
后,便只想倾诉一切。
“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太蠢了,我把自己交给了他,要他莫要负了我,哈哈哈哈……”
燕门湄端起了夜光杯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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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内,此时只有两人,红纱红烛红房,床单上也是一抹鲜红。
王异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身下双目紧闭,细眉微皱,刚刚从女孩儿成为女人的燕门湄。
看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一滴又一滴……忽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王异人俯下了头,吻着燕门湄皱起的眉心。
“睡吧。”今晚接着酒劲发泄,他动作是有些粗鲁了。
燕门湄缓缓的睁开眼,微微侧头,只见枕边人微红的背脊——那是她抓出来的。
“疼吗?”她小心的问道。
“嗯。”王异人回了个鼻音,他现在有点烦——母亲临终前的每一句话,父王平日的教导,兄弟之前的争斗……还有身后女孩的泪水。
“你累了吗?”
枕边传来一阵令他更加心烦的悉悉索索,随后更是令他大吃一惊。
“你……”
王异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身前泪水还未擦干的女人,脑海中的纷纷扰扰似乎都离他远去。
“既,既然相公累了……”
……
耳边的细细呢喃已经听不太清了,王异人觉得自己的计划也许可以改变一下……至少他的心告诉他——他是爱她的!
枕边姑娘的似乎已经睡去,今晚她很疯狂。王异人将她脸颊上被汗水粘着的发丝拨开,准备起身吹灭蜡烛,却被一把拉住了手。
便对上了那双王异人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
“莫要负我,莫要负了我……”
王异人一怔,心下发慌,片刻后才狠狠的点头。
“嗯……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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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红衣女子看着燕门湄将脸搁在夜光杯上,也不在意,“好喝吗,自酿的酒,很苦吧。”
“苦,当然苦……这苦酒,就该自酿自饮才对啊!”燕门湄含糊不清的喃喃着,仿佛已经没有了意识,指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掌心。“当时,其实还来得及的,还来得及……”
红衣女子雕刻着的手顿了一下,是啊,还来得及,当时确实是还来的急的。
可惜啊,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她想了想,还是掐诀,眼中的画面一转,回到了红盖头还未被揭下的时候。
“多么愚蠢的坚持啊,不搜集起来,都对不起这足以留香百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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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片红,艳红红一片。
镜前的新娘似乎有些紧张,不停的在揪着裙裳,大哥的话在耳边不停回响。
“朝堂之上,谁不知他只是想要燕门家的军权支持……他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
“阿哥,我相信他。你们走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身后的青年晃动了一下,强牵起一抹笑,摸了摸妹妹的脸侧的发梢。
“阿哥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哪怕抛去这一身血肉……”
“够了!你出去!!你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就不是最爱我了吗?为什么都没人祝福我!为什么!!
镜子前的女孩强忍着,不让泪水花了婚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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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红衣女子看着窗内照进的月光,与绚烂的天河,又递了一杯酒给燕门湄。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太愚蠢,也因为他们太爱你!”
“太爱……所以都蠢。”
……
“想知道他们有多蠢吗?”红衣女子看着燕门湄,桃红的眼底满是赤果果的诱惑。
一面水镜在燕门湄的面前荡漾而开,镜中一堆篝火呼呼的咆哮。
燕门湄登时就雨打梨花般的哭了出来,那篝火前的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许多年未见,那背影竟是消瘦了不少,再也不复往日的宽厚与挺拔。
镜花水月,便是这般。
欲要水中捞月,明知虚幻似沬,也妄图伸手去摸,希求指间能再触及那遥不可及在阴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