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凉把手放在琴弦上，微微抬头，“你可有难为顾恒？”
本以为墨凉会解释，开口竟是质问自己，萧承谨不悦，“你倒是关心他关心的紧啊。”说着把手放到背后，背对着墨凉。
“是我不要他说的，殿下莫要怪他。”墨凉微微一笑，“顾统领这些天很照顾我，我自然不能连累了他。”
萧承谨扔了手里的剑，气冲冲地走到墨凉面前，“你这么说是在怪我？”
月光映在墨凉脸上，泛着清冷的光。
墨凉抬头看着萧承谨，“我怎会怪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们约好再也不见，不知是放过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萧承谨欲开口反驳，墨凉打断了他。
“去无忧阁无非是找点事做罢了，你不必在意。”
萧承谨眉毛一横，“去青楼找事做？”
墨凉轻笑，“无非是弹弹琴，和客人聊聊天之类的，也没人见过我的样貌，你大可放心。”
萧承谨皱起眉，着急写在了脸上，“弹琴聊天在哪不行，为何非要去青楼？”
“我不想自己给自己弹琴，也不喜欢自言自语。无忧阁里我想弹琴，有人想听琴，正好。”
萧承谨看着说话的墨凉，这些天没见，她又变成了最初的那副样子，平静如水，波澜不惊。萧承谨以为自己懂了她，现在又是半点也看不清了。
罢了，不去看，不去想，萧承谨和墨凉，注定没什么结果的。
“那你接近洛栖又是何意？还有你今天说的那番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吗？”
墨凉看了看萧承谨，勾勾嘴角，又低下头来，“我以为你会感谢我呢。若是让你说她会很难过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承谨攥紧了拳头，极力忍耐着。
“我想，我想让洛栖自己明白你不爱她。如果等你和她说清楚，她那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了。”
墨凉不冷不热地说着，萧承谨看着她那张没有一点表情的脸，烦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一切都藏起来，不露一点痕迹。
“洛栖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生死之交；也是你的一颗棋子，一股助力。没了高相还有洛将军；没了高楚楚还有洛栖。萧承谨，你可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不计回报地帮你？”
“我自然知道！”萧承谨被墨凉惹怒，大吼道：“高楚楚帮我是想我爱她，高相是看中我的前程，洛栖帮我是认定了我会娶她，洛将军帮我是因为他有军权被父皇忌讳，要得到庇护。他们每个人帮我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我当然知道！”
萧承谨俯下身来，瞪着墨凉，“既然我们各有所图，那么又有何不可呢？”
“那你爱了高楚楚吗？你会娶洛栖吗？”墨凉无畏萧承谨身上透出的戾气，“你没有，你不会。纵然你可以假装给她们那些，可终有一日，你会撕下那伪装，戳破自己的谎言。对高楚楚是这样，对洛栖也会是这样！”
萧承谨捏住墨凉的脸，“你住口！”
“我已经答应高楚楚会让她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是她太贪心要我爱她。是我让洛栖上战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向寻常女子一般在家相夫教子。你说的对，我把她当知己，当战友，我从未说过爱她，可她自己偏觉得是爱，我又能怎样？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不爱她，永远不会娶她吗？这不可能，墨凉这不可能的。”
“萧承谨，世事万千万千苦楚，我们生而为人，注定要一一尝遍。然后选出自己觉得最浅的苦，当做是甜，方有苦尽甘来。我知道你的不易，但同样明白别人的难处。”
萧承谨从未这般失态过，可墨凉依旧是一脸平静。
萧承谨觉得自己输了，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可墨凉还是戴的好好的。
萧承谨轻笑，“墨凉，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这样待在我身边，是想我爱你还是娶你？我永远也不会信你，人都是为自己的。全心全意为别人着想？那太难了，不可能的。”
“只要是心甘情愿，再难也变得简单了。”墨凉静静地看着萧承谨，不悲不喜。
萧承谨站起来，“喝酒吧。”说着拿起石桌上的酒坛，“我为你舞剑，你陪我喝酒。”
萧承谨拿起一坛酒扔给墨凉，自己也拿起一坛，仰头往嘴里倒。
一坛酒喝尽，萧承谨拿起剑，“你怎么不喝？”
墨凉缓缓起身，拿起石桌上的酒杯。
萧承谨笑她，“每次喝酒都这般讲究，多麻烦。”
墨凉把酒杯举高，对着月亮，抬头看着说道：“当一个人选择喝酒来获得一时的轻松时，他已经输了。若是喝得再难看些，岂不是一败涂地。”说完，仰头把酒送入口中。
萧承谨笑笑，又拿起一坛酒，边舞剑边喝，墨凉静静地看着他，酒也一杯一杯地往嘴里送个不停。
两人不知喝了多少酒，萧承谨看着墨凉，只觉得她眉眼如画，一身白衣似月上仙子。
萧承谨扔了剑，晃晃悠悠地走到墨凉身边，坐下来。
“累了？”墨凉托着头，轻轻挑挑眉。
萧承谨又喝了口酒，“不想舞了，没趣。”
“其实，这是你第一次舞剑给我看。”墨凉已经有些醉了，脸上泛起红晕，也不像最开始那般面无表情，有了些生气。
“墨凉，你真的是个谜，我怎样都猜不透的谜。”萧承谨对上墨凉的眼睛，看着她，想看到一些表情，一些心意，却迷了自己的眼。
萧承谨抚上墨凉的脸，“我愿意在你面前摘下自己的面具，你呢？”
墨凉微笑，萧承谨看出来了，那笑是温柔的，也是苦涩的。
“如果我摘下面具，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啊。萧承谨，如果面具背后是一张丑陋的脸，或者是一张你厌恶的脸，你还会期待吗？如果面具后面是你想见到的脸，是你喜欢的脸，你又该如何选择呢？所以，我还是做现在这样的墨凉吧，等我摘下面具，我就该离开你了。”
萧承谨捧起墨凉的脸，“墨凉，我总是说话伤你，让你不要对我好，让你不要对我抱有幻想。可如果你不理我了，我便觉得空落落的。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又想占有你，又不想为你付出。墨凉，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萧承谨，你醉了，别再说了。”墨凉拿开萧承谨的手，却反被他握住，“墨凉，这些天我很想你。我不见你，冷落你，是不想再让你为我付出了。你受了太多伤，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我也是在骗我自己，我以为不见你就不会想你，不会关心你。可越是见不到你，就越想知道你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墨凉，你住进我心里，我怎样也赶不走了。”
“萧承谨注定是喜欢李木柔的，就算我住进你心里，你对我也不是喜欢，不是爱。”墨凉想挣脱开萧承谨，可他攥的好用力，墨凉怎样也收不回手。
“是啊，我不明白是为什么。我甚至连我对你是什么感情都不知道。可我，就是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萧承谨抱住墨凉，“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威胁，可我却总想接近你。我讨厌你总能看穿我，可我却看不懂你的那种感觉。我可以让所有人为我所用，却唯独控制不了你。你总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我，可我却越来越对你着迷......”
萧承谨想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他藏得好辛苦。
“萧承谨，听我的，你爱的是李木柔。将来你会是大梁的皇帝，她会是你的皇后，陪伴你一生。今天你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等明天起来，便都忘了吧。”墨凉拍拍萧承谨的被，用异常温柔的声音说着让人心疼的话。
萧承谨抓着墨凉的肩，看着她的眼睛，“那你说句醉话哄哄我好不好，大不了明天醒来咱们一起忘。”萧承谨觉得如果自己不紧紧抓着眼前这个人，她一定一眨眼便消失了，他好像就一直这样和她待着。
醉一生一世，永远不要清醒过来。
墨凉笑着，流下一滴泪，“萧承谨，听了你这些醉话我很开心，谢谢你为我舞剑。今晚发生的一切，我要记一辈子，永远也不忘掉。今晚，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萧承谨。”
看着墨凉流泪的眼睛，萧承谨笑了，“好，今晚你也是属于萧承谨一个人的墨凉。”说完，吻上墨凉的唇。
墨凉想躲，却被萧承谨牢牢困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萧承谨慢慢放开墨凉，她不看他的眼睛。
墨凉站起来，“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萧承谨抓住墨凉的手，“你不留我吗？墨凉，你是不是怕我？”
等萧承谨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墨凉趴在榻旁睡着了。
萧承谨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你既然已经醉成这样，便歇在这吧。”墨凉把萧承谨扶起来，两人晃晃悠悠地进了寝殿。墨凉撑着萧承谨走到床边，却被他扑倒在床上。
“墨凉，要是天不会亮，该多好。”
然后，萧承谨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萧承谨浅浅一笑，喝醉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