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有十三城,其中以天鹰城、天狼城、天鲨城为上三城,被平海城、镇海城、填海城等十城簇拥,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城。
而上三城中又以天鹰城为最,其中繁华不亚于大夏第一都上京城,有小京都的美称。
在这繁花似锦的天鹰城南二十里外有一处村落,名为垄村。
垄村相比其他村庄,由于依附于天鹰城,人人安居乐业,所以生活上也相对较为富足美满。
这日,平静的村庄里突兀地来了两个外乡人,一男一女,男的面容俊朗还带有些婴儿肥,怀中抱着一只呼呼大睡的白猫,而女的则青衫长发,明眸皓齿,气质超然。
正是沈荃与白萧,至于那只白猫,便是白玉虎幻化而成的。
那天冯庸突然退走后,白玉虎为报恩便决定先跟随沈荃一行人,等沈荃突破到武尊后,自己再拿走“水柚烟”离开。
一路上身躯庞大的白玉虎没少给沈荃招惹麻烦,比如之前想去某村借宿,主人家见到硕大的虎头吓得连门都没敢开,还嚷嚷要去城中请兵除妖。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沈荃便让白玉虎用自己的幻化神通变作一只白色小猫,兜在怀中。
“外乡人?来干嘛的?”村中的民兵见到沈荃白萧,警觉地上前问道。
民兵由来已久。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少不了匪患。然而城池有专门的卫兵守卫,土匪没那胆子去截城池,所以遭殃的大都是邻近的村子。土匪来袭,村子所依附的城池士兵自然会来剿灭,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村民们都会自发组成民兵戍守生养自己的村庄。
“在下沈荃,平海城来的,准备到上京去。”沈荃摸着怀中的白猫,“天色晚了,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去上京的?”秃头民兵奇怪地打量着沈荃与白萧,“你难道不知道上京在几天前就封城了?”
“封城?”沈荃心中疑惑,封城了自己还如何进上京寻找幕后真凶。
“好好的为什么要封城?”
秃头民兵见沈荃不是装得,又联想起他是平海城人,便才放下警惕之心。
如果是想混入村子的土匪,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上京城的封城的消息,更不会以“去上京城”这种拙劣的理由来混入村子。
秃头民兵笑着拍着沈荃的肩膀,呼来一个同伴一齐引领他们进村。
“也不怪你不知道。听说你们平海城前几日发生了件大事,就是原平海城城主被抄家了。那里一时人心惶惶,只有出城的,少见进城的人。所以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嗯。”
沈荃轻嗯了一声,这毕竟是一件让笑笑伤心欲绝之事,自己实在不愿多谈。
见沈荃兴致不高,秃头民兵只当他觉得这是平海城的丑事,不愿多谈罢了。
“这上京为什么突然要封城?”
“哦,听说下个月要举办什么君临大典,为了安全起见封城。除王公贵族和各个郡守城主凭令可携带部分家眷入上京外,其余平民不得随意进入。”
“好大的阵仗!”沈荃叹道。
“嘿嘿,听说是要册封太子了,真不知道谁他娘的好福气能当上太子!”
一路闲话不停,秃头民兵将沈荃与白萧引到一处土屋中,笑道:“这土屋是专门给路过旅人留宿用的,简陋了些,但整体还算齐全。”
白萧自顾自在床炕上坐下,沈荃则是一边嘴上说着感谢,一边将一贯钱塞给秃头,这是许帘彩在那天离别时留了些钱财给沈荃,并告诉他以后为人处世打点是少不了的。
秃头民兵是个爽快人,也不推辞,收了一贯钱笑得更是爽朗。
临出门时,秃头民兵好意提醒道:“晚上住下了就不要随意乱走,最近不知道哪来的风声,说是有马匪要来咱着捞一票。我姓赵,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赵哥。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去村头找我,我一晚上都在那守着。”
“好嘞,赵哥。”
沈荃一口答应下来,目送着秃头民兵和同伴离去。
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赶了三天路终于要到天鹰城,离上京不过五日路程了,可上京却突然封城了。
看着在门外唉声叹气的沈荃,白萧从屋里出来一拍沈荃的脑袋,笑骂道:“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小屁孩,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叹气?”
白萧拍得不重,可沈荃却越发得苦闷。
“已经耽搁了四年,怎么现在连个君临大典都等不起了?”
白萧冷哼一声后,看着沈荃苦闷模样,完全不像以前那般阳光开朗,便气不打一处。
“是的呀,都已经四年后了。”沈荃自怨自艾。
白萧实在看不惯他那个样子,便又重新上了床炕。
“晚上,怎么睡?”
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荃一愣。
怎么睡?不一直都是各睡各的嘛!
“就一张床,怎么睡?”平淡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张床!
沈荃反应过来了,刚才听到上京封城,心思就飞走了,完全没注意就一张床。那秃头赵哥是把他们当情侣了。
“还能怎么睡,一起睡呗!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沈荃拾起苦闷,回身笑道,心中却已经打定趴在桌上讲究一宿。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白萧眨巴着桃花眼,竟然点头说道:“行吧。”
听见白萧答应了,沈荃一阵头大,正要解释:“我开玩笑……”
“就一起睡!”
白萧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沈荃的解释。
行吧,一起睡就一起睡呗。她都不介意,我堂堂一个半步武尊的大男人还介意?
心下打定主意,沈荃也很自然的来到白萧身旁睡下。
夜深了,两人相背而睡,沉默的夜色中只有门口角落处蜷缩的白猫的鼾声。
时间一点点在低促的呼吸中缓慢流逝着,直到一个声音率先打破沉寂。
“睡了嘛?!”
是白萧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嗯,睡了。”
沈荃翻了个身,想让自己舒服点。
一道短促的轻“咦”声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只手,揉捏起沈荃的脸颊,
“咯咯咯!”
随之而来的就是白萧努力压抑的笑声。
“别闹!睡觉呢。”
沈荃拍掉白萧在自己脸上肆意揉弄的小手,往一旁瞅去,仿佛能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一对狡黠的双眸正与自己对视。
不依不饶的小手在“咯咯咯”的笑声中又攀上了沈荃的脸颊,揉捏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明明没睡,你还骗我睡了,活该。咯咯咯。”
“唉,你每次动手,真是次次师出有名呢!”
沈荃无奈地回应,不过这次没有拍掉那只乱捏的小手,任由他去。
大概是手抬久了,有些酸。在收回手时白萧侧过身来问道:“如果上京城真的封城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不闹了?呃,如果上京真的封城了,那也只能待在天鹰城直到君临大典结束。”
白萧没有吭声,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报仇的这件事结束,你会去干什么?”
闻言,沈荃也侧过身子,黑夜中看不真切白萧的面容。
“大概会回村子隐居吧!”
“村子已经没了。”
“那就自己建一个草屋,能住就行。”
沈荃的话语很轻松,仇恨被在身上许久,偶尔想想以后的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天赋极好,难道不打算搏一搏武道的至高境界?”
沈荃惨笑一声,苦楚道:“如果那个幕后黑手需要我有更高的境界才能扳倒,我会修炼的。”
“你就不能为你自己修炼嘛?难道你的一生就只有报仇一件事?”
白萧的声音有些急促,还有些颤抖。
“唔,现在看来好像就只有这一件事。”沈荃把手耷拉在额头上,“该保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是武道至高境界,也没什么意思。”
话音落后,便是沉默。白萧也不说话,翻过身子不理会沈荃。
沈荃以为她要睡了,便也翻了个身,继续背对背,准备入睡。
这时,若蚊蝇般的幽幽之声再次传来。
“所以,我才不是你会保护的人!”
声音很轻,却有浓浓的幽怨。
“我已经把石珠还给你了,你迟早是要回家族的。怎么还需要我保护呢?”
沈荃轻叹。
此话一出,白萧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翻身骑在沈荃身上,挥舞着粉拳嗔怒道:“不想保护我就直说不想保护就是了,又是嫌弃我拿了你的石珠,又是狠心赶我回家族,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嘛?”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了。”沈荃一边胡乱招架粉拳的攻势,一边慌不择言,“你讲讲道理啊!”
听到“讲讲道理”时,白萧眉头都要竖起来了,挥舞着粉拳又重了几分:“好啊,你不仅要赶我走,还骂我不讲道理。”
“不是,我没骂……”
“你还还手,你还狡辩……”
“……”
“喵——”
床炕上两人吵嚷胡闹着,门口拐角处的白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听见动静后伸了个懒腰,扭扭脑袋继续蜷缩一团睡去。
……
大概是闹累了,白萧倚在沈荃身上喘气。
沈荃拨开白萧有些凌乱的鬓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认错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错。已经很晚了,睡觉吧!”
白萧心满意足地轻哼一声,翻到一旁睡下。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你还修炼武道不?”
“嗯,修炼,一定修炼。”
“为什么会修炼呢?”
“为了保护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人是谁啊?”
“你可能没听过,她叫白萧,我从小的玩伴。”
“青梅竹马!那她长得怎么样?”
“嗯,这么给你形容吧!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远惭西子,近愧……”
“你就说好看就行了。”
“……可以睡了吗?”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