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这山谷内对未来充满了遐想。与此同时,李银海在破茅草屋内细心的翻着帛书。原来这本“山海经”便是一本专门介绍这谷中各种生物的书,李银海饶有兴趣的看着书中的内容,直到他看到了让他惊恐的一段介绍:“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李银海念道:“原来刚刚那个长了角的白马叫做‘驳’,‘是食虎豹’?糟了,赶紧去告诉老大,这家伙连老虎、豹子都敢吃!”
李老三听二哥这么一说,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出茅屋,向山谷内大喊道:“大哥,小心刚才那只有角的马!它吃人!”
“吃人!吃人!吃人!”
李老三的叫喊声在谷内形成了回声,“吃人”二字在谷内不断地回响着。李老大几人远远的只听见了“吃人”二字,李老大以为银海老三遇难,赶紧朝着茅草屋方向狂奔而来。跑到一半,远远的见着二人无事,便慢了下来,但是嘴里不由得咒骂了几句:“他娘的,老子跑的累死了。”
“银海,你给我滚下来!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害得老子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银海顾不得老大一脸怒气,摊开帛书指着上面的字对李老大说道:“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说的就是刚刚咱们看的那匹马!”李银海接着指着书上扭七扭八的字说道:“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
李老大一头雾水:“直接说人话!”
“它发出的声音就像打鼓,它的名字叫做‘驳’。重点在于,咱们刚刚看到的那匹长了角的马,它吃虎豹!”
李老大一听,惊出一身冷汗:“这马,它还敢吃老虎豹子?得亏刚刚没有打它的主意。不然得把咱哥几个给吃咯!”
此时,佘氏两兄弟缓缓而来,猎户张牵着虎纹红尾马跟在后头。李银海一看到虎纹红尾马,害怕这个虎皮马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便马上翻起了帛书,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佘癞子看着李银海紧张的翻着那本破书,问道:“李家银海,你刚刚叫唤啥呢?什么‘吃人’?”
李银海拍了拍心口说道:“‘佩之宜子孙’,还好,这匹马是只益兽。”
待李银海向众人解释清楚后,大家也心生了退堂鼓。大伙议论纷纷,是继续抓些异兽还是回去请赏?
“反正,咱不是捕了匹好马么?它不是宜子孙么?献给郡守大人,咱也飞黄腾达了啊。等咱当了官,再多带一些衙役来,管它什么吃老虎豹子,全都给我抓咯。”
李老大思前想后:“这要是真碰上吃人的猛兽,命搭进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不如见好就收。反正此次探险无惊无险,下次多带些兄弟,也保险一些。”李老大清了清嗓门,说道:“佘癞子兄弟所言极是,不如咱们先回去请赏,到时候准备好了再来一趟,收获不更多么?”
猎户张本来就想早早的离开,这地方邪乎的很。猎人的本能告诉他,这里面大多数的异兽绝对不是善与之辈。
众人决定都听李老大的,先回去再作打算。六人沿着原路准备返回,此时大湖中央传来阵阵歌声,如痴如醉。众人都未曾听过如此好听的歌声,便伸长了脖子向大湖中央望去,企图找到这靡靡之音的源头。
只见湖岸不远的湖中,有一石山。远远看去,石山之上居然有三两女子在歌唱!仔细一看这些女子,上半身与常人无异,下半身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鱼尾!
众人觉得好奇,这山中难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进来了?
李银海赶紧翻了翻帛书,便找到了女子的描述:“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银海不由得高兴起来:“老大,这些女子乃是鱼人,‘食之不疥’。吃了不容易得疥疮!”
“我说李银海啊,这么漂亮的美人,你居然想吃了她。留在家中暖床岂不美哉?”佘癞子看着那些鱼人上半身若隐若现的地方,不由得流起了哈喇子。那三个赤鱬看见众人慢慢向自己走来,便不紧不慢的开口唱起了歌来。
“其音如鸳鸯,歌声真美啊!”李银海陶醉在赤鱬的歌声之中,不过一会,他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心中便开始起了疑惑。刚想开口叫大哥赶紧走,但是众人如同着了魔一般,朝女子走去。自己的腿也不听自己的话,开始慢慢的迈步向前,李银海只得大喊:“大哥!你们快停下来啊!”
“二弟,我的腿不听使唤了!”李老大尽力的不让自己的腿往前迈。
众人也纷纷表示自己的腿也不听使唤的往前走,却毫无办法。慢慢地往前进,离石山越近,行动的步伐也越快。待到众人接近了石山,便看清那几位女子却是半人半鱼,上半身乃是人身,面容已经可以用惊若天人来形容了,几位女子还时不时的向众人抛来媚眼,嫣嫣一笑,上半身唯一的着装便是遮住了上半身的两片巨大贝壳,下半身则是鱼尾,鱼尾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同穿上了镶满珠宝的裙子,只有那硕大的鱼尾提醒着众人,这并不是一件珠光宝气的裙子。
眼尖的猎户张发现石山地下有类似人的头骨,便指着头颅向其他几位大喊:“各位兄弟,你们看那山脚,怕不是前人的头骨。咱们今天恐怕要栽在此处了!”
胆儿最小的佘癞子定睛一看,山脚下的头颅可不是一般的多,成千上百的头颅堆在石山之下,过不了多久。自己恐怕也要为这头颅山“添砖加瓦”了。“大哥,我不想死在这里啊!”佘癞子大喊到。
“我们也不想啊,大家快想想办法!”李老大也不想自己就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自己还等着回去升官发财呢!可是眼下却没有什么办法脱身,无论自己怎么想办法,这双腿就是不听话的往前走。
“啊!”
众人身后传来李老三痛苦的叫声,众人回头一看,李老三把自己的左耳割了下来,李老三忍着疼痛,又将匕首刺向自己右耳。
又一声钻心的叫喊声。
李老大见此,双眼噙满了泪水:“老三!”
只可惜李老三再也听不见大哥的声音了,只见他撕下衣服一角,绕头一圈,简单地将头包住,止住流血。便紧接着跑向猎户张,抢了他的弓,搭起弓箭,向山上的妖女连射几箭。
石山之上,几位赤鱬看见有箭射来,便急忙闪躲。歌声一停,众人的腿便立刻停止了步伐,李老大赶紧对大家喊道:“快跑!”
众人未等李老大开腔便已经拔腿跑路了。只有李老三拿着弓箭,继续向石山走去。李老大又对老三吼了几声,李老三没有半点回应。
“大哥,你们快走吧!不然赤鱬继续唱歌,咱们几位都得成聋子才能逃脱。我已经听不见了,那些妖女奈何不了我。”
“大哥,三弟这般为我等,咱还是快走吧!老三已经聋了,那些赤鱬歌声对他起不了作用。老三自幼习武,那些赤鱬不一定伤得了老三。”李银海深知抛下老三不对,但是眼下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不等李老大开口,佘癞子和佘屠户便拖着李老大离开。李老三回了回头,道:“如果我没回去,记得和老娘说,老三谋了个好差事,去外地当县尉了!”
几人渐行渐远,而老三却越入越深。待老三走到石山山下,无数的骷髅散发出恶臭味,李老三恨不得将自己的鼻子也割去。几位赤鱬看李老三走进,便再次出来,唱起来歌声。可惜李老三听力已然丧失,完全控制不了李老三的心神。李老三再次搭起弓箭,射向赤鱬,一名赤鱬闪躲不及,肚子中了一箭,顿时流出了鲜血。
“看我不射死你们这群妖女的。”
中箭了的赤鱬急忙跳入水中,鲜血染红了湖水。不一会儿,鲜红的湖水便冒气了泡。只见一群鱼头人身拿着长矛的妖怪游上了河岸,冲着李老三而来。
李老三知道自己恐怕是跑不掉了,搭起弓箭,连射三箭。虽然弓箭来势汹汹,但是这些鱼头人皮糙肉厚,竟未受一点伤害!李老三见此,便扔掉弓箭,拔出腰刀,朝着大哥逃跑的另一边慢慢后退。
“爹,三儿马上就来陪您了。”
山谷之中,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声,众人知道老三想必是凶多吉少。除了李老大回了下头,其他人都选择默不作声的往洞口逃。下面如何,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不一会儿,大家逃到了茅草屋旁,再跑上几里路就到山海门了。
直到大家满怀欣喜的跑到山海门的位置,却突然发现找不到当初的那道大门了。
“门呢?我记得就是在这里的啊!你们看,我和李老大打开大门时候留下的脚印还在呢!”佘屠户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佘屠户和李老大两人当初留下的脚印整整齐齐的排在两边,但是当中的那扇大门却是早已不见。
此时众人似乎都明白了,这长生殿的地窖可真是“有命来,无命回”。看来不是那无数的奇人异士都未曾找到过长生殿的秘密,而是有能力的人已经找到了,只不过,他们不能活着出去,就如同自己这般。
众人身后,来了百来鱼头人,为首的那位,腰间别着一个黒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那李老三的人头!李老大见此,鲜血早就冲上了头顶,拔起刀来,冲向敌人。
为首的鱼头人也呱咂呱咂说了几句话,便冲向了李老大。张猎户、佘屠户等人也拔出刀来,准备做最后没有胜算的挣扎。
半个时辰之后,佘癞子醒了过来。他被两个鱼头人绑在鱼叉上,刚刚的反抗之中,鱼头人并没有杀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拿刀的缘故。而自己的亲哥哥和李家两兄弟则是直接被鱼叉捅死,三人的头颅还在前面几个鱼头人的鱼叉上杵着。而猎户张则没有看到,多半也是死了吧?不过这群鱼头人活捉自己要干嘛呢?带着疑问,佘癞子闭上了双眼仔细思考。自己还活着说明自己对它们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说不定自己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路过石山之时,那几个鱼头人将李老大三人的头颅丢在石山之下,继续往石山里面走去。佘癞子看到哥哥的头颅就这样被丢下,眼角不由得落下了悔恨的泪水,要是自己不贪图荣华富贵,哥哥说不定还在县城杀猪,过着大口吃肉的日子,嫂子和两个侄子现如今也失去了依靠。哎,天命弄人啊!
鱼头人抬着佘癞子逐步走进大湖,佘癞子一看,大喊到:“这是要淹死我啊!”溺死的人有多痛苦,佘癞子是见过的,自己的婶婶便是因为偷汉子,被浸猪笼淹死的,婶婶死后披头散发的样子极为恐怖。
谁知刚下水,自己便被气泡所包围,呼吸反而更加通畅,这不由得让佘癞子感到惊奇。在这水下,佘癞子看到了刚刚唱歌的赤鱬——姣好的面容、赤条条的上半身,丰满的身材,该有的东西全有。不该有的鱼尾则显得不那么的协调。反正要死了,不如多想象一下。赤鱬这美好的上半身不由得让佘癞子想入非非:“若这妖女下半身如同人一般......”
不远处的水底,一座宫殿竟然映入眼帘!到了宫殿,鱼头人将佘癞子放了下来,拿着鱼叉示意佘癞子往里走。佘癞子只得硬着头皮按照鱼头人的指示走进宫殿。
宫殿之内,两旁整整齐齐的站着两排极为标致的赤鱬,这些赤鱬要比刚刚在石山之上唱歌的赤鱬更加美艳!在每只赤鱬的身后,站着三三两两穿盔戴甲的物种,佘癞子仔细一看,全是一些虾蟹模样的妖怪。“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虾兵蟹将?我要见的大人物,岂不是龙王?”佘癞子心中不由得窃喜了起来。
宫殿深处,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浸泡着黑色的液体。鱼头人压着佘癞子到了池子前面,便退了回去。这时,池子里出来一庞然大物,佘癞子定睛一看,是条巨蛇,一个拥有七个头颅的巨蛇!每个蛇头吐出的黑色信子散发出人血的恶臭味,想必它已经吃过够多的人了。
“呵呵,到头来,我只是一个被献祭的祭品罢了。”
巨蛇正当中的一个头颅慢慢的伸向了佘癞子,恶心的蛇信子不断的摩擦着佘癞子的面庞。另外两个蛇头则示意旁边几个赤鱬去干些什么,只见一个鱼头人抬着一个巨大的蚌壳放在佘癞子身前。两只美艳的赤鱬游了过来,其中一只赤鱬一只手抓着佘癞子的下巴让佘癞子把嘴巴张开,另一只手粗暴的将佘癞子的舌头扯了出来。而此时另一只赤鱬则拿着一把鱼骨匕首径直的向舌头割去。
“啊!”佘癞子满嘴鲜血,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想表达的东西十有八九便是“我去你大爷的!等我能动了,看我不弄死你!”
赤鱬拿着佘癞子的舌头,放入蚌壳之中,不一会儿,舌头与蚌肉融为一体,赤鱬拿匕首在蚌肉上割出一块和佘癞子舌头大小般的蚌肉,塞回了佘癞子的嘴里。蚌肉一进佘癞子那满口鲜血的嘴里,便钻进佘癞子的口腔,与之前割断的舌头纠缠了起来,周围流淌的血液也被蚌肉吸收,不一会儿蚌肉便于舌头根连接再来一起,不见一丝一毫的伤口。
美中不足的是:这舌头分了叉,如同蛇的信子一般!
嘿,装了这新舌头之后,佘癞子居然听得懂周围妖怪说的话了,你说这神不神奇?
七头大蛇开始向佘癞子发话道:“轩辕氏,我乃上古神兽相繇,如今被困于这山海图之中,你若能揭开我的封印,我保你在人间荣华富贵一辈子,什么锦衣玉食、香车宝马享用不尽!”
听见七头大蛇这么一说,佘癞子喜上眉梢,这大蛇没有吃自己就已经万幸了,居然还让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简直不敢想象!这、这赤鱬也能归我?佘癞子恭维道:“小人佘莱梓,想必您就是‘龙王大人’吧!您想怎样,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必定尽心尽力追随龙王大人!”
要真算起来,相繇只能算是蛟,连蛟龙都不算。但是听见这个轩辕氏这么一说,相繇不由得高兴起来,这次出了山海图,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到九头状态。不过,出去之后总比待在这幅山海图之中要强。
这时候,佘癞子壮了壮胆子,抬起头了仔细看了看这“龙王大人”——刚刚没有仔细打量,原来这“龙王大人”是九条脖子七个头,剩下的两个脖子之上那层厚厚的痂暗示着这里的头曾经被人砍掉过。佘癞子毕恭毕敬的问道:“请问相繇大人,封印在哪?”
其实佘癞子也知道自古以来,凡是跟蛇扯上关系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是现如今这个境地,只有死和生的抉择,没有对与错的选择。佘癞子在县里混了这么久,还算比较上道。他知道这条大蛇想要什么,自己只能通过答应大蛇的要求才能活命,至于活多久?看命吧,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总比惨死的哥哥强。
相繇听佘癞子这么一问,反而不显得那么急切了。它没有回答佘癞子的问题,只是吩咐鱼头兵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给佘癞子,顺便赏赐了佘癞子五个赤鱬,佘癞子连忙跪下磕头道谢。回到厢房之后,佘癞子打发走了鱼头兵和四位赤鱬,把房门一关,嘿嘿一笑,立马开始调戏起了留下的那位最美艳的赤鱬。
话说另一头,佘癞子虽然没有见到猎户张,但是猎户张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被他所捕获的虎皮马给救了。
虎皮马驮着猎户张似乎奔跑了很久很久,猎户张终于受不了剧烈的颠簸,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啊!”猎户张身体吃痛,逐步恢复了意识,慢慢醒了过来。一打量自己,大腿上全是血。猎户张只依稀记得这匹虎皮马在自己中了一叉后,将周围的鱼头怪踢开,自己强忍着伤痛上了马背,虎皮马便背着自己冲了出来。自己亲眼看到几位好兄弟惨死,现如今悲痛欲绝的的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么回去和他们家人交代。不对,门都没有了怎么回去?
“哎,”猎户张叹了口气。猎户张看了看自己的大腿,从包里掏出止血的草药敷了上去。“这马估计是跑累了,我得想个法子继续活下去!”为自己命运而担惊受怕的猎户张开始主动的谋划自己的求生之路。突然,猎户张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早已不是那个山海门之后的世界,而是自己经常打猎的后山,不由得喜极而泣:“我出来了?”
若不是身旁这匹虎皮马,猎户张仍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猎户张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便顾不得疼痛,走到虎皮马身边,一个侧越,上了马,快马加鞭的往县城里赶。进了县城,一路上大家都被张猎户胯下的虎皮马所吸引,不少人追着张猎户,其中一些是好奇这马怎么还长了一张虎皮,另一些人则是想看看这张猎户起了匹“花里胡哨”的马想要干嘛,结果就导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县衙而去。
黄贼曹刚敲诈完几个流氓地痞小老百姓,正带着几个手下正准备回到县衙。突然听见身后有很大动静,不由得好奇的回了下头:“嚯,好家伙,这怎么会有黄黑相间的马?”
一个杂役跟着说道:“黄大人,您看你马上的人不是那个张猎户么?”
黄贼曹眯起眼睛一看,果然是那厮。“嘿嘿,这下这匹马归我了,正缺个代步的好马。”黄贼曹这里还心里挺美的正打着歪主意,突然张猎户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跟了上来,黄贼曹一心虚,怕张猎户找了人来报上次栽赃陷害的仇,马上吩咐几个手下赶紧进县衙把门关上。
张猎户大老远就看到黄贼曹将县衙大门关上,哭笑不得:“这时下哪还有时间和你算之前的旧账?快快开门,我要见县令大人。”
“呸,你个小猎户,说见县令就见县令?你算个什么东西?”黄贼曹心虚当然不肯开门,只得在门内骂骂咧咧。
张猎户见黄贼曹不开门也没有办法,只得使劲的敲门骂道:“他娘的黄鼠狼,老子要你开门听见没!”
一旁的虎皮马似乎懂得了张猎户的心思,往后退了几步,两脚一蹬,只听见“咣当”一声,这县衙的门居然轻轻松松的被虎皮马踹开了!躲在门户的黄贼曹和几位衙役也随着门被一起踢飞。
黄县令听见外面有巨响之声,便对着对面的贵客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地民风彪悍,想必又是有好事者闹事,烦请郡守大人现在此等候,小人去去就来。”
黄县令这个官儿,便是劳烦眼前的这位郡守大人。以郡守大人对这匹“黄鼠狼”的了解,这个黄县令肯定对当地百姓敲骨吸髓,管不好也是正常,正巧自己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便想看看今天这个黄县令是如何出丑,顺便再敲打敲打这位黄县令,多弄些银钱。便开口说道:“黄县令治下竟然出如此狂妄之徒,黄县令真是治得好一方啊!我倒是要亲自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狂妄之徒,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
黄县令一听,心里一惊,内心不由得破口大骂:“这哪是说闹事的人啊,这说的不就是自己么?这个弟弟天天惹事,等这事完了,得好好说教一番。”
而此时,张猎户已经闯进县衙之内,大声叫喊县令。黄县令也知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和郡守大人一同出去解决这个麻烦了,若是自己处理的不好,还不知道又得孝敬多少银子。恐怕这个县令就当到头了,黄县令只得一脸赔笑请郡守一同出去。
郡守本来只是打算看个热闹,结果一到县衙外庭,便看到了那匹虎皮红尾的骏马,心里不由得痒痒起来。还未等黄县令开口,郡守便上前怒斥道:“哼!一群衙役,居然敌不过一个受伤之人!哪有半分公家威严!还有这位骑马的壮士,有何事竟敢强闯衙门!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本官铁面无情!”
黄县令一听郡守这么一说,心都快凉了:“我跟了郡守你这几年,还不知道你什么人么?‘还骑马的壮士’?郡守大人,您可是刚刚收了我孝敬您的银两啊,不会这么快就翻脸吧?”
郡守瞟了一眼黄县令,然后便紧盯着虎皮马,眼神里透着渴望的眼神。黄县令看了看也是立马心领神会:“这郡守怕不是看上了这匹马?那您唱白脸,咱也就唱唱黑脸了。”
“大胆!既然有百姓来找咱们,你怎能将百姓拒之门外?这哪是县衙所为?左右,把贼曹拖出去打十棍,以儆效尤!”
几个衙役还未反应过来,黄县令便说道:“怎么?还要本县令亲自动手?”
几个衙役得令,立马拖着黄贼曹到木凳边。这黄贼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衙役拖到木凳前行棍刑了。几位衙役也是轻打轻放,毕竟是自己的上司。黄贼曹这种事也经历多了,就是叫声太假、演技太烂,旁人一眼便看穿了。
“哟,原来是张猎户,这次前来有何事报官啊?”黄县令撵着八字胡问道。
“禀报郡守、县令,昨日我与李家三兄弟、佘家两兄弟六人想在长生殿寻些值钱的宝物,不料误闯入一片天地。游玩之中,李、佘两家五兄弟皆被妖怪所害,还恳请郡守、县令发兵除妖!”猎户张跪在地上说完连磕了十个响头。
“妖怪?”郡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大汉数百年盛世。哪里来的妖怪,怕不是你为了贪这匹宝马,把他们都给杀了吧?”
黄县令的想法很简单,随便找个罪名将张猎户入狱,这宝马收公之后,自然不就可以送给郡守大人了。可惜黄县令没有注意到衙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百姓,百姓都知道这个黄扒皮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黄扒皮,多半是看上了这匹马!又想捐个大官!”
“李家兄弟好歹救过张猎户一命,张猎户敢杀李家兄弟么?”
“就是就是,李老大李老三两位好歹也是武把式,就张猎户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得被打趴下?”
“别说,要是张猎户真把他们杀了,也不会杀佘屠户啊。杀了佘屠夫,谁敢收他打的野味?”
“黄扒皮他弟弟跟张猎户有过节,这次张猎户估计又要进牢子里吃牢饭咯!”
郡守看到大家议论纷纷,觉得今天就算收了黄县令的钱,也要收拾一下他了,不然自己郡里官评下降可不好。郡守转身对着黄县令说道:“黄县令,我听百姓对这张猎户都满是赞赏,但是对你这个县令倒是颇有微词啊!”
黄县令一听郡守这么一说,冷汗都惊出一身,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既然这样,不如让本郡守来断此案吧!”郡守伸了伸双手,“来人啊,升堂!”
随着一句“升堂”,一众人等便庭院之中移步到衙门之内。
郡守大人坐在大堂之中,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问道:“堂下所站何人,有何要事硬闯衙门?”
张猎户应声下跪,答道:“吾乃新丰县张阿详,昨日我与李金山三兄弟、佘莱桑两兄弟前往长生殿寻宝,不料误入山中异界,李兄弟五人全部遭鱼头怪所杀。还请郡守大人速速发兵,铲除妖孽,还新丰县一片安宁。”
大堂之外的吃瓜百姓隐隐约约听见李家兄弟、佘家兄弟被鱼头怪所杀,不由得议论纷纷。
“堂外肃静!你所说的李家三兄弟可是‘金山银海大力’三兄弟?”郡守追问道。
“没错,李金山对小人有恩,小人断断不可能向大人您撒谎。”张猎户抬起头来诚恳的说道。
“哼!听说你张猎户与佘莱桑上次因卖肉的问题吵过一次架,说不定你联合了李家三兄弟将佘家二人给谋害了,然后利用打猎的陷阱将李家三兄弟给害咯!”黄扒皮也铁了心要找个茬,将张猎户陷害入狱。
“你血口喷人!”张猎户气的站了起来,指着黄县令的鼻子便骂道:“你这个黄扒皮,上次冤我偷员外虎皮,这次又诬陷我杀人!郡守大人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若是一般的官员,此时便是两头为难。若是和黄县令沆瀣一气,将这张猎户以谋杀五人的罪名打进大牢,这民间的风评肯定是要下降许多,要是督邮听见了,自己要贴出去一大笔银钱来摆平。若是将黄县令一顿责罚,保不齐以后没有人找自己举荐,自己也就收不到“卖官”这块的银钱了。
郡守毕竟是郡守,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些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对什么人说,都是一门大学问。
“李金山兄弟与我有旧,他和三弟武艺高强,岂是你一猎户能所杀?还请将李金山五人遇害之事详细说明。”郡守这一句话,让黄县令宽了心,又让张猎户忘了黄县令诬陷这事,继续将事情讲下去。没有混迹官场十数年,是没有这个道行的。
郡县又想了想,刚刚这个猎户提到了妖怪,保不齐会引起百姓恐慌,需要屏退门外的那些草鞋布衣。再者说这秘境的位置也不能让人随意知道,这衙役也要屏退。便补充道:“来人,将大门关上,此事非同小可,需屏退门外一众百姓。”
“领命!”几个衙役对着门外的百姓骂骂咧咧,随即便将大门关上。但是门外的百姓却不肯散去,仍然守着大门,企图听到门内一丁点的讯息。屏退完百姓之后,郡守又让一众衙役该干嘛干嘛,自己将黄县令和张猎户请到堂后说话。
大堂之后,黄县令刚刚与郡守的会客房之内,张猎户将昨日自己所遭遇的事情讲了一遍。郡守思前想后,觉得这是一件大麻烦事,但是如果做好了,抓了其中的奇珍异兽,也是自己升官的好机会。便立马起身吩咐今天所有在场两位,不得将此次对话外传,若是引起民众恐慌,逃离新丰县,自己和黄县令都得丢掉这官位。今天这事,只有自己、黄县令、张猎户知道,若是有第四人知道。则别怪郡守的牢房有点空!牢头有点闲!
张猎户是没有听懂这套官话。
黄县令马上解释道:“张猎户啊,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别怪郡守大人大刑伺候!”
郡守倒是对着张猎户没什么戒心,他一个猎户就算将这事宣扬了出去,对他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处。但是这黄县令,保不齐吃里扒外,将事情说了出去。
待猎户张走了之后,郡守马上安排自己的贴身护卫将黄县令监视了起来,美其名曰“官德考核”。
黄县令也知道这个郡守打的什么主意,气的每天在自家的宅子内破口大骂张猎户。毕竟郡守他是不敢马的。张猎户吧,随他骂,骂出花儿来,都没人找他。
郡守在一边派人监视的同时,自己立刻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寻求上级和方士的帮助。一顿点兵点将的操作之后,带着一千精兵良将准备对长生殿进行扫荡。
半月之后,郡守带着一千精兵与一众术士来到了新丰县,这黄县令才被放了出来。令黄县令更加吐血的事情是,这一千人马的吃喝也得归他管。这几年搜刮下来的民脂民膏,在这几天之内,被吃的七七八八了。
这几天晚上,黄县令的婆娘不知道打了黄县令多少顿,以至于每次黄县令出来,脸上都带着新的抓痕。大家也就尽量忍着不笑,已是给他最大的尊重了。
这几日,郡守将这个山头给包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也有几个不怕死的江湖异士试图闯入。不是被士兵射杀,就是被方士用方术给消灭了。总之,整个山头,没有一个人能进入,也没有一只鸟能飞出来。
去地窖的路呢,去的时候是佘癞子带路,回来的时候自己是昏迷的。虽然张猎户对去地窖的路不是很熟,但是几次寻找之后还是找到了入口。
这一日,艳阳高照,在张猎户的带领下。郡守带着五百余人前往长生殿,来到了当初发现的地窖。探路的精兵和术士跟着猎户进了地窖。地窖之中,一些之前没有触发的陷阱被触发了,折了几位精兵。但是深入的走廊明显变得不是回字形了,而是一条直路,直路的尽头却是一处酒窖和丹药房。
郡守除了搜到一些丹药和好酒之外并未发现张猎户所说的什么洞天。张猎户也被郡守狠狠的骂了一顿,欺瞒上官,可是大罪。张猎户记得李老大说过郡守喜欢骏马,便把虎纹红尾马献给郡守,才免去刑罚。而郡守搜到了一些美酒,一些巡查的丹药,得了一匹宝马,也就未再去追究张猎户。
张猎户回家之后不久,得知妻子刘氏已怀孕,便不再方便以打猎为生。一是怕自己又误入洞天,二是怕自己碰到野兽,若是出了事,自己妻子无人照看。便与妻子一同经营起了一家茶馆。别说,这茶馆生意还不错,那些想去长生殿的江湖人士都会来茶馆,打听打听张猎户之前的际遇,亦或是平时互相之间交换下情报。茶馆的生意也就自然而然的兴隆了起来。
第二年春,猎户张妻子诞下一男一女,甚是高兴。猎户张抱着女儿说道:“看来李银海说的没错,那马宜子孙!”自此之后,猎户张不再提及有关长生殿和虎纹马的事情。
当日,郡守带十余随从外出打猎,遇到狼群,惨死于狼口。至于那匹马,没人知道是进了狼腹还是跑了。
长生殿酒窖之中,有一副方士和张猎户都未曾注意的壁画。壁画之中,一处山崖之下多了几颗鲜红的头颅,而壁画的水中宫殿九头蛇身旁,也多了一位随从,仔细看看,身形与佘癞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