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阙听云跃身跳上岸去,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千疮百孔,还满是血水,身上的剑伤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青光真是奇怪,难不成是北洲的疗伤仙术?”
阙听云回想被青光包围之时,那股力量与自己所修真气道法大不相同,自己所修道法乃是让自身感觉如有暖流环绕,使得真气充沛,那青光却是寒气逼人,早已感觉不到自己还有真气的存在。
北俱芦洲仙气充盈,那仙人们除非猛遭重创,不然便是不生不灭,疗伤仙术怕是不会在北俱芦洲盛行,反倒是那佛神之地西牛贺洲,众神佛以解救苍生为念,数千年前便传授南洲凡人无上佛术,自有救人伤残,强身健体之法。
真元峰上赤光大现,阙听云一场大战过后,惊魂未定,忙拔出大剑,向上望去。
那赤色仙剑之上站着个肥胖的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阙听云口中的‘老猪师兄’。
阙听云忙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抚了抚胸口道:“老猪师兄,你好吓我!”
火系长老司徒焱君收起了法宝,忙蹲下查了查阙听云衣服裂口,一眼便看出是剑气所伤,见阙听云无事,虽说有些血迹,但身上并无大伤,脸色便渐渐轻松了些,眼中还是不免露出关怀之意,玩笑道:“以为这几日你是去哪里逍遥,原来是让野狗给啃了?你遇见什么玩意了,给师兄说,我去找他。”
阙听云晃了晃手中大剑,叹声道:“唉,本是来练剑的,不想水中有个剑灵,将我拉下水底非要杀我,不过现在没事了,师兄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司徒焱君边扶起阙听云,边道:“没事就行,我家小师弟自是厉害,这个我是信的。走,先随我去向师尊复命,七日前你练剑一去不回,师尊不免有些担心,我正好来真元峰见师尊,听说你丢了,便来寻你,刚才我见山下略微震动,水流翻滚,恐有异象,却没想到是你闹出的动静。”
阙听云点了点头,心中却大为震惊,自己以为最多在洞中也就耽搁了两三日,不曾料想竟有七日之久!
阙听云原本出来便想要将此事禀报给五行真仙,便和司徒焱君一并御起法宝去了真元殿。
云峰之上几朵焰云,徒增了水墨之风。
司徒焱君领着阙听云进了真元殿,只见五行真仙盘腿端坐,闭目凝神。
“师尊,弟子是在山下水潭旁找到小师弟的。”司徒焱君躬身行礼,恭敬道。
五行真仙微微点头,缓缓睁开双眼。见阙听云如此邋遢,也不惊讶,目光却是固定在了阙听云背在身后的大剑。
只看那剑柄,便知是无上仙器。
阙听云磕了头,起身笑道:“师尊别看弟子成了这副德行,弟子可是拿到了好东西呢。”
五行真仙慈眉善目,笑道:“仙剑‘通玄’,是件至宝。与你那法宝‘八卦印’可算是在同一个仙炉之中炼化而成的。只不过那‘通玄剑灵’在潭底,难免受些阴气,毁了心性,若是要找你,还需抗着水上阳气,留下了些伤痕。”
阙听云听罢,只觉心中疑问迎刃而解,笑道:“弟子之前还纳闷怎么这剑还和‘八卦印’能有共鸣呢,原来是一同炼化出来的仙宝。那剑灵极是阴险,若不是有道青光助我,弟子今天就见不到师尊了。”
五行真仙听到‘青光’,眉头微微一皱,又抿了口茶,道:“你们坐吧。”
司徒焱君和阙听云这才坐了下来,阙听云问道:“师尊还未看剑,怎么就知道这是‘通玄’仙剑呢?”
五行真仙笑道:“自古神兵利器,多出西、北二洲,西洲多以佛珠为法宝,北洲多以仙剑为法宝。千年之前,东洲妖兽肆虐,除妖皇‘霄甘’之外,它麾下还有五大妖王,其中一只妖王,便是‘黑龙’。妖王‘黑龙’杀人如麻,当年南洲的修道弟子,有三成都惨遭它的毒手,北洲各路仙人,也不敢与其单独斗法。”
听到此处,阙听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霄甘’妖皇麾下一个妖王就如此厉害,那传说中的妖力达到巅峰的妖皇‘霄甘’,又该是怎样的恐怖!
五行真仙继续讲道:“通玄真仙乃是北洲玉虚宫之翘楚,论辈分,我该叫他声师兄的。千年之前他与妖王‘黑龙’斗法七天七夜,最后在‘斩妖洞’中设下禁忌,引其入洞,大战之后,听闻他与‘黑龙’同归于尽,通玄真仙在我们一代之中乃是天骄之才,英雄落幕,令人唏嘘。”
阙听云笑道:“什么天骄,师尊当年封印妖皇‘霄甘’才用了五天五夜,通玄真仙只怕是徒有虚名。”
五行真仙摇头笑道:“我是不中用的,当年封印‘霄甘’,还是靠的三清宫的卿元真仙。”
“三清宫!”阙听云惊喜道,又觉得不妥,连忙道:“师尊法力无边,要说不中用,也是三师兄不中用嘛!”
司徒焱君转头瞪了阙听云一眼,甩袖道:“去!”
阙听云自己虽没了十年记忆,却也听五行真仙说过自己小时候是三清宫的仙修弟子,自然是亲切了些。
司徒焱君求道多年,却还是第一次听五行真仙讲北洲往事,便问道:“弟子愚钝,求教师尊,师尊乃是真元气宗门下,那通玄真仙又是玉虚宫门下,而那位卿元真仙又是三清宫的弟子,弟子听得着实糊涂了些...”
五行真仙‘呵呵’笑道:“不怪你,我自从于蓬莱开宗立派以来,便很少提及北洲之事,今日听云寻得了此剑,我便来了些兴致,就讲给你俩听了些,再往深了,便不愿讲了。”
千年之前的东洲侵袭,封印‘妖皇’,再到后来的种种因果,始终都离不开那神秘而又强大的上古神玉——青冥玉!古往今来,多少仙佛都因此玉身亡,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为之强大的力量趋之若鹜。
五行真仙不愿讲,是有道理的。
只要有人,就会有欲望。
司徒焱君连忙道:“是,弟子修道还没修个明白,师尊再讲多少仙人故事,弟子还是明白不了的。”
“师尊,那通玄真仙好像还未羽化。”阙听云道,“弟子当时在‘斩妖洞’内看见通玄真仙刻字道:‘通玄如若有重见天日之时,通玄自当留仙剑于南洲,为南洲后辈有缘之人指点一二;若身死,剑断。’这‘通玄’仙剑如今好端端的,那通玄真仙应该也健在的。”
五行真仙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道:“我在北洲未见过通玄真仙,不过宇宙包罗万象,谁又知仙人去向了何方!”
阙听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通玄真仙留了几行字,说的是‘大道无形三千年,清心境中破万缘。一脉流通天造化,性空心悟自通玄。’”
五行真仙听罢,挥了挥手大笑道:“去吧,自己悟去吧!”
阙听云和司徒焱君出了殿门,天色已经暗了。
“兄弟,今晚你来火蕴峰睡吧。”司徒焱君满脸肥肉挑了挑眉毛,极是滑稽。
阙听云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一百来岁的老猪师兄,却在这儿和自己称兄道弟,往日又对自己一直关照,心中自然是暖洋洋的。
他摇了摇头,笑道:“这几日有些累,不愿意再走动了,就不去火蕴峰了,不过有一件事还得求师兄你帮忙。”
司徒焱君点了点头,问道:“小师弟你说,能帮的师兄指定帮!”
阙听云奸笑道:“嘻嘻,不是什么难事,对于大名鼎鼎的五行真仙亲传弟子、五行宗火系长老司徒焱君来说,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司徒焱君有种不祥的预感,脸色泛白,干笑道:“你瞧我这脑子,今日还未去过茅房,我得赶紧走了!”
“哎哎!”阙听云如同抱树一般抱着司徒焱君,死活不让他走,“当日我与潭下剑灵比剑,万分危急之时,我发誓说如若我能活着出来,定要给道德天尊供奉十头乳猪!三师兄,这猪你得给我呀!”
司徒焱君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一般吼道:“十头?你这是想让你三师兄我肚子刮层油啊你!”
说罢,司徒焱君慌忙甩开阙听云,指决一出,道了声“我起!”,便踏着赤光,飞速逃离了真元峰。
阙听云喊道:“师兄,这你得给我送过来啊!”
......
“吱呀——”
阙听云推开屋门,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屋内的小徒弟林桐正准备盖上被子便睡了,灯光暗淡,只见一人猛地推开屋门,穿着破衣烂衫冲自己大喊了一声。
林桐抖了个大激灵,顺手拿起张黄纸符便弹向那边。
只见屋内犹有风声,阙听云双指一划,那黄纸符一分为二,风声不在,笑道:“嘿,黄纸符都这么熟练了。”
林桐点起了蜡烛,才大呼了口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师父回来了,只不过师父你这衣服跟野狗啃过了一样,着实吓了我一跳。”
阙听云挠了挠头,嘀咕道:“这句话我可是在哪儿听过?”
林桐‘啊’了一声,问道:“啥?”
阙听云忙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师父,你这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几日不见,怎么衣服都练破了?”
阙听云便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一遍自己这几日的经历。
林桐年纪尚小,只当是听故事,笑道:“师父你这若是编成话本,肯定能赚不少铜板。”
阙听云也不在意,问道:“你修习‘风行云体’了没?”
林桐点了点头,却又苦恼道:“只不过照着书上的运气吐纳,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是有些学不下去了。”
阙听云让他脱去上衣,看那胸口膻中穴,并无异样,也疑道:“这是为什么呀...”
林桐叹了口气,又躺了下去,问道:“师父你当时没有过这情况?”
阙听云说道:“当时师尊先是传了我半篇‘阴阳仙术’,才开始学的五系各个道法。”
“那五行咒呢?”
阙听云认真讲道:“五行咒便是将五系各个道法全都又提升了一个境界,五道真气化为一道,当然是学完了五系道法,再学五行仙法。”
“师父。”林桐奸笑道。
阙听云听着那语气,再看林桐那奸诈的表情,竟是有刚才自己朝老猪师兄要十头乳猪的‘大家风范’。
“干...干嘛。”阙听云预感不详,试探道。
“您老教教我阴阳仙术呗?”
阙听云果断摇头道:“不行!”
“嘿,您老是北洲来的仙人呐,怎么能说不行嘛...弟子我就练一下下,就一下下...您老玉树临风,道法精深,普天之下您老百年之内未逢敌手...您老就教我一点点,就一点点...”
阙听云却还是遭不住林桐死磨硬泡,二人盘腿对坐。
“修炼仙术的第一步便是将自己的真气灌注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你先试着吐纳,然后只吐不纳,再只纳不吐,然后将自己吸进来的气连带着自己的胸口的真气一起缓缓下放,到你肚脐那里。”
林桐点了点头,先是吐纳了半柱香,又只吐不纳到气尽,便缓缓纳气,只见他眉心似有微弱白光,此时林桐便慢慢将气咽下。
“噗!”林桐眉心白光登时紊乱直至消散,不过一眨眼功夫,林桐脸色难看,忍不住吐了口血。
阙听云急忙唤起白光,打断了林桐修炼。
小徒弟此时彻底蔫了,阙听云将他缓缓放平直至躺下,叹声道:“怪我,我就不该给你说这东西。”
小徒弟面色煞白,声音嘶哑,颤颤巍巍地说道:“谁再学这东西,谁是小狗...”
话音未落,林桐便昏睡了过去。
阙听云起身从屋内桌子上拿来一个小瓷瓶,那小瓷瓶极是精致,阙听云打开瓷瓶封口,倒出一粒黄色药丸给自己的小徒弟服下,待小徒弟气息渐渐均匀,脸色泛红,才放下心来。
阙听云笑着摇了摇头,便也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