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此时姜小痴怀中的羽杉呼吸极重，缓缓睁开眼道：“小痴，不能走...”
姜小痴轻轻地将自己食指竖在羽杉唇边，温柔道：“我知道。”
羽杉煞白的脸上嘴角扬起，缓缓又闭上眼，不再说话。
殿外似有脚步声，三人都以为是那老方丈反了悔，直接要一掌毙了羽杉，忙向外望去。
“呆子，是我。”
阙听云见是殷若璃，也放下心来。
“现在怎么办？”殷若璃微微皱眉，“方丈大师现在好可怕...”
阙听云挠了挠头，道：“要我说，你们就赶紧跑，不对，是咱们都赶紧跑，现在和方丈大师讲理，就是对牛弹琴。”
额头被磕得血肉模糊的姜小痴此时也不禁苦笑道：“这是什么...什么馊主意，俗话说逃得过初一，哪能逃得了十五，我就在这里，和羽杉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阙听云现在心中百感交集，羽杉乃是妖兽，自己身为修真之人，正是要除妖捍卫南洲，这羽杉纵容狼妖害人，理应偿命；可此时又见姜小痴和羽杉的感人爱恋，自己又不忍心见死不顾。
阙听云闭上了眼睛，苦笑一番。
五师兄，下山时你曾说过正道弟子不准滥杀无辜，那这羽杉到底该不该杀...若是五师兄你，该如何选择...
大道无为，如何才能无为...
自己还是参悟不透。
姜小痴此时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盘腿坐了下来，不知是笑是哭：“想当年，我连口包子都吃不上，爹娘不要我，我不恨；被当做货物几经转手，认了好几对后爹后娘，他们都是拿我当畜生用，我也不恨；被师父赎来云梦寺，出家当了和尚，自己愚钝无知，没有耐住性子参悟佛法，同门师兄弟嘲笑，欺辱我，我也不恨；如今走到这一步，我谁都不恨，我只恨...我只恨老天不公！”
阙听云鼻子酸酸的，转过了身去。
殷若璃眼中泪光闪闪，忙安慰道：“小痴...你别这样，大家...大家都是关心你...”
此时小痴怀里的羽杉流出了血泪，温和笑道：“小痴，你该恨我的，你是人...我只是个成了精的羽毛，我分明知道人和妖不能相恋，可还是勾搭你，让你误入歧途...你该恨我的...小痴，你...你杀了我吧...跟你的师父回去吧...”
姜小痴神情悲愤，咬着牙，嘴唇颤抖，道：“我怎么会恨你...我回云梦寺找师父要化妖为人的法术，但他说没有...他分明就是不给！若是传了我化妖为人的法术，你就不是什么妖精了...”
羽杉缓缓睁开眼，嘴角分明还流淌着鲜血，此时的她却幸福地笑道：“傻郎儿...世间怎么...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法术...那法术...都是用来杀人的...”
法术都是用来杀人的...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着阙听云的神经。
他想反驳，但张口难言。
“我不恨你，羽杉！什么狗屁正道，什么狗屁误入歧途...”姜小痴哭的头晕眼花，“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是妖...我为什么不是妖！”
“你混账！”
谁知大殿之内，早已多出一人！阙听云望去，不是别人，正是老方丈！
此时老方丈盛怒难平，低吼道：“这位少侠，你就是这么点化小痴的？”
阙听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见那老方丈浑身佛光绽放，一掌便朝着自己打了过来，阙听云并未有所防备，那一掌速度又是极快，直接将阙听云弹在了大殿墙壁之上，登时阙听云吐了一大口血！
殷若璃拔出剑来，怒道：“贼秃驴，你敢伤正道同门？！”说罢，殷若璃一剑便刺向老方丈！
老方丈抬眼看去，又是一掌，将殷若璃手中长剑震成了数段！老方丈缓缓道：“殷姑娘是慕容真人的千金，老衲自然以礼相待，还请姑娘到旁边稍作休息！”说罢，只见老方丈佛光化为绳索，直接捆住殷若璃，便不再管她，缓步向满身是血的姜小痴走去。
姜小痴怀中羽杉乍然间焰火盛起，跃身而去便是一道焰火晶刃刺向那老方丈，老方丈忙侧身躲过，自己右肩却是被划了一大道伤口，鲜血直流！
“孽障，拖延时间恢复妖力，老衲今日定然放你不过！”
羽杉此时面色煞白，站在那老方丈不远处，喘息声如同秋风残叶，显然已经毫无抵抗之意！
“师父！”姜小痴见老方丈拿出一串佛珠，猛然喊道。
老方丈不理姜小痴，面色厉然，默念佛法，一手竖在胸前，一手摘下一颗佛珠便弹了过去，金光高涨，森然压制着已是重伤的羽杉！
“此法一出，你永世不得超生！”
老方丈又推出去一掌，那一掌化为一道雄浑金光，与那佛珠相辅相成，直接震开羽杉！
“羽杉！”姜小痴疯狂地跑向羽杉那边。
他抱起羽杉，只见自己怀中心爱的女子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可羽杉实在没了气力，缓缓闭上了眼，化为了一颗妖丹。
此时老方丈眼中带泪，站在姜小痴不远处，喊道：“小痴，小痴！跟我回去！我这是为你好！我的儿！你是我的儿！我养了你十几年，怎么会眼睁睁看你误入歧途！”
只见姜小痴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干笑了几声，他脸上泪痕未干，却和嘴边的鲜血混在了一起，他转过身去，面对着老方丈，面色惨白，他手中拿着羽杉的妖丹，又从内兜拿出一黑色妖丹，那黑色妖丹正是被林司形杀灭的狼妖‘笏搽’的妖丹！
大殿之外的林司形等众人都赶了进来，只见妖孽已除，便都松了口气。
老方丈见姜小痴手中两颗妖丹，面色更是惨白，猛然吼道：“混账，你快拿...过来...”
姜小痴还未等他说完，一口便吞下了那两颗妖丹，猛然间戾气大涨。
姜小痴咬牙忍受着妖丹侵蚀自己心魄，眼中带有血丝却炯炯有神，嘴唇红得发紫，眉间一道血痕，他动了动嘴角：
“羽杉，你瞧，我也变成妖了......”
方丈面色憔悴，却是决然道：“杀！”
大殿内的一众僧人全都运起道行，直接冲向了姜小痴！
“刹！”
恍然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一众僧人全部身首异处，喷血不止！
阙听云见罢，也来不及管自己伤势，猛然喊道：“小痴！”
此时的姜小痴却是在蹲伏咬啃着一具尸体的血肉！他那眼神如狼似虎，邪魅一笑间，便只见又是一道黑影闪过！
老方丈瞳孔猛睁，周遭佛光消散！
那金光佛珠散落了一地。
姜小痴拿起老方丈的尸体，便蹲下撕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羽杉！羽杉！羽杉！”
那笑声，却是凄惨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