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拦路之人接住林桐扔的行囊,忙喊道:“嘿,别跑了!”
阙听云听那声音便知是三师兄司徒焱君,却没停下来。
林桐边跟着阙听云猛跑,边道:“师父,是三师伯!”
“那也得跑,想都不用想是师尊派他来拦住你我,你以为咱俩能打得过三师兄?!”
话音未落,阙听云二人面前轰然烈火挡住去路,二人停住脚步,只见司徒焱君跟了上来,笑道:“知道是你老猪师兄,还跑什么跑!”
说罢,司徒焱君便收起烈火。
阙听云将林桐护在身后,问道:“老猪师兄,师尊让你来拦我们的?”
司徒焱君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
“师尊自然是让我守在此处等你们两个,但是师尊就让我一个人拦你们俩,这这这...这不就是放你们走嘛...”
阙听云又惊又喜,问道:“师尊准我们下山?”
司徒焱君沉了口气,脸色严肃,没了往日的嬉笑,语重心长地说道:“听云,你是北洲人...在咱们五行宗,南洲凡人,只可修习五行其一,你却道法仙术一概修习,门中弟子自然有人不忿;众口难调,倘若师尊准你下山,那不好似北洲人就能目无戒律了?”
“怎么会...”阙听云略微有些激动,“不可能...大家都很说我讨喜,风系的风扬子风大哥,三师兄门下的陈苏陈大哥,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喜欢和我说话...”
“前些日子,你四师兄听闻他门下弟子说你闲话,每个人都被抽了三十鞭子,别看你四师兄平时寡言少语,他是极其护你的。”司徒焱君叹了口气,继续道:“明日师尊又将启程去北洲,近些年来,师尊往返于南北二洲,想来是两边事务极多,听云,师尊本来就想让你去南洲各地历练,为的是让你补全七情六欲,将来能独当一面,撑起整个蓬莱五行宗!”
“三师兄说的极是,听云,你要听进去。”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人,只听声音便知是雷系长老逍遥子。
“五师兄,你怎么也来了...”阙听云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想必是司徒焱君刚才一番言论自己一时间无法消化。
逍遥子走到司徒焱君身旁,笑道:“要问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你丢了东西,我给你送了过来。”说罢,便从怀中拿出一金光五角铜器,给了阙听云。
“‘八卦印’!”阙听云笑道,“五师兄,师尊果然还是宠我的。”
逍遥子捏了捏阙听云脸蛋,笑道:“一年之后,你必须到‘慕洛仙家’与门中弟子汇合,若是这一年有长进,就一直游历下去,若是这一年非但没有长进,还滥杀无辜,师尊必定重重罚你!”
阙听云笑着点了点头。
司徒焱君摆了摆手,道:“去吧,也别跳海了,那边有船。”
阙听云认真道:“师兄们放心,我们去了。”
林桐鞠了一躬,行礼道:“两位师伯,弟子告退。”
司徒焱君和逍遥子见阙听云二人上了船,荡起双桨,才往回走去。
月光无情,人却有情。
“听云这孩子,往日还有些嫌他闹,他走了我心里却还空落落的。”逍遥子笑道。
司徒焱君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问道:“五师弟有话要说?”
逍遥子停住脚步,司徒焱君多走了两步,停在了原地。
海风袭来,吹起二人翩翩衣角。
......
海上并无大风大浪,阙听云二人行船速度极快,估计再有四五天便能到荆州。
林桐将船桨放在船上,苦笑道:“师父,咱都划了一晚上了,您老先划着,我得歇歇...”说罢,便躺了下去。
阙听云点了点头,笑道:“听你说过,荆州并未沿海,那我们可是要走陆路?”
林桐摇了摇头,道:“当年我去蓬莱便是一直走得水路,荆州旁边的扬州有一条震泽江横穿而过,我们直接转到震泽就行。”
阙听云想了想,便说道:“这大海之上我不保准,便先乘船,到了那扬州,我们就御宝飞过去!”
“不行不行,那扬州乃是魔教‘无仙门’之所在,我们要是大张旗鼓地飞过去,那不是送死?”林桐忙道,“到时候我们换了这身道袍,穿上寻常人家的衣服就行,他们‘无仙门’一般是不查人的。”
阙听云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去荆州看望林桐父母,不宜生事。而且林桐娘亲也是走的水路,只不过比自己二人多走了一天,若是速度快些,说不定还能追上。
“哎,师父,你有钱吗?”
阙听云挠了挠头,问道:“啥钱?”
“就就就...”林桐让自己小师父这么问,一时间却不知如何作答。
也难怪,五行真仙领阙听云来了南洲,便一直在蓬莱山上,从未尝过人间烟火。
“就是买东西的,哎呀呀,师父你看我这句话对不对。”林桐笑道,“在山上您老是我师父,下了山呀,我可是您老的师父啦!”
还未等阙听云说话,林桐便开始‘张牙舞爪’地说道:“师父您老可是不知道这荆州有多少新鲜玩意儿,嘿,我可给你说,您老肯定是没斗过蛐蛐,那家伙可是......”
一路上林桐滔滔不绝,阙听云神情恍惚,不知听没听,只是林桐大笑,自己便跟着傻笑一番。
“小时候还和几个兄弟偷看过河边姑娘洗澡,结果被路过的王大妈揪着耳朵一顿胖揍...回了家屁股肿了个把月,嘿呀,不敢和爹娘说嘛...现在想想,羞煞我也!”
“师父你知道吗,荆州有名的张家大户千金小姐长相极为漂亮,和您老差不多大,我儿时玩伴可都垂涎...呃,仰慕已久,您老徒弟我自是不例外,哈哈,这次回荆州定要用道法让她大吃一惊,估计他爹见了还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将张千金许配给我?”
林桐讲得脸红脖子粗,顺水舀起些海水洗了把脸,又笑道:“师父,您老可有喜欢的女子?”
阙听云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林桐探着脖子,抖了抖眉毛,只待阙听云发声。
“呃...你讨厌我是北洲人吗?”
林桐听罢,沉了口气。
原来是昨晚司徒焱君的话让小师父闷闷不乐的,只怕是小师父七情开窍,已然有了‘悲’,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尝过‘怒’的滋味。
“师父,那些嫌弃你的都是王八蛋。”林桐一甩手,道:“您老是我师父,更...更是我兄弟,我怎么会讨厌你?师父你怕是初尝‘悲’感,不适应罢了,若是常人,不理便是,坏了心情可就是自己吃亏了。”
阙听云见林桐将自己当做兄弟,便展开笑颜,说道:“把我当做兄弟的,除了老猪师兄,你是第二个。”
林桐正色道:“我荆州林大少爷的名声师父自是可以打听,那可是义薄云天,认了兄弟绝不反悔。”
阙听云心中高兴,极是满足,又问道:“你当真不讨厌我?”
林桐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会儿,琢磨道:“绝对不讨厌,若是说一种感觉...就是有些羡慕。”
阙听云听罢,情绪又有些回落,他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来,便问道:“你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桐笑道:“我娘亲呀,我娘亲是极爱美的,尤其是华美的衣服,为此父亲还给娘亲盘下了一间裁缝店;娘亲出门时要挑选足足一个时辰的首饰珠宝,父亲常常耐不住性子,便从停在门口的马车上下来,回到宅子催她,可娘亲是改不过来的....娘亲恨不得将好看的首饰都穿出去。在别人看来,娘亲是个极其庸俗的女子,我却觉得娘亲比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要好看一百倍、一万倍。”
阙听云痴痴地说道:“真美好。”
林桐想起阙听云没有经历过亲情,只觉自己失言,转过头去偷偷扇了自己一巴掌,便苦笑道:“师父您老看我这张嘴,老是惹你不开心。”
海风微微吹过,阙听云发丝随风而动,俊俏的脸上却是有些憔悴。
阙听云笑道:“哪里有不开心嘛...听你说小时候偷看姑娘洗澡的时候,我可是傻笑了半天呢。”
林桐猛地起身,小小木船摇晃了几番,他忙道:“师父,我可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可要帮我守住秘密啊!”
“我到死都不会说的。”
日落西山,海平面上偶尔有海鸥飞过,只见蔚蓝大海之上一艘小木船缓缓前进,船上了两个少年相谈甚欢,时有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