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有传言七百年前:
秦轲还是天族三殿下便与闲散医者顾无阡相恋,二人在天族还曾传过一段佳话,而到了谈婚论嫁之时秦轲才知道顾无阡的父亲正是魔尊顾陨。
怎奈世间伦理不可逆转,仙魔殊途在所难免,人生在世哪能真的不畏惧人言,许是年少气盛,即便如此,秦轲仍坚持娶了顾无阡为妻,不顾天族法令,在凌云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差点自己丢了尊位还受了天君好一阵子冷落,二人受限于魔尊那边好一阵子。
好在顾无阡虽根生魔教,竟也是凡胎仙骨,没带来魔族一点血脉,天君此后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过问,本以为二人日子会步入正轨好过些。
而后天君仙逝,秦轲继位,魔尊在玄仓之界修炼闭关不慎急功近利而遭其反噬,秦轲为稳定其天君之位不惜率众仙家趁虚而入,打了魔族一个猝不及防,而魔尊顾陨一面抵御天族一面运转自身反噬自然慢慢力不从心,而后被迫退了位,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魔教也被秦轲扶植了天族的人做新尊,毫无实权可言。
此时天后顾无阡已怀胎十月,听闻秦轲所为,伤心过度最终难产而死,所幸是天后仙逝时拼尽毕生修为得以保住两子性命,然无奈修为有限,大儿子秦倄丹元无碍,小儿子顾翊寒的七魂六魄却尚缺一魄,最后是魔尊断魄残识四处飘散之时为其所补,才得以保全性命。这也是为何顾翊寒随其母姓顾的缘由。
因一半的魔族血脉让顾翊寒一段时间可以为天族牵制魔族残存老旧势力,而如今魔族势力败落,顾翊寒也就自然没了用处,若顾翊寒生的愚笨些便也无妨,可他偏偏生的天资过人,修为也一日千里。
天族便成日想着怎么处理干净以免血脉不宗养虎为患。最终听闻是天君亲手做了了断为天族除了后患。终是无人能预料曾经羡煞旁人的一段佳话如今仍未逃过所有王室都未能避免的命运,再谈起只能是一片唏嘘”
既是传闻,前尘种种自是无法考量其真假,只是说书人爱讲,折子戏里爱说了罢。
秦倄顾翊寒二人生辰当天,正值冬至,天君皆赐了一杯酒,不同的是,大殿下继了新天君之位之高无华,二殿下被消释了灵力堕入忘川。
使人不住嗟叹,一母同胞,命运本应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忘川:
自顾翊寒坠入忘川之时便发觉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觉得耳边有人讲话,却又不太真切,良久才听清那个熟悉而又冷漠的声音,近在耳边而又恍若隔世。
“天族之上,不容异类,日后你死生由命,与天族无关。”
说这话的是顾翊寒的父亲—秦轲。旁边相背站着的是不明神色的兄长—秦倄。
此刻,顾翊寒昏迷着,仿佛正身处昔日生活的宫殿,却又感觉陌生至极,连呼吸都觉得不寒而栗,迷迷糊糊能感觉四周站着一群人,却好像又离自己甚远。
顾翊寒此刻被法力束缚,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好像将他从自己原本温暖的环境里抽剥,分离....沉昏中仿佛又一瞬间坠入了无尽深渊。那些法力的压制,无知无觉,竟让他在忘川水中整整沉睡了三百年。
忘川水中多残魂落魄,是个孤魂野鬼的好去处,修为不高之人入此必将被撕的渣子不剩,但其中有另一阵法力隐隐护着顾翊寒的身体,前二百年的法力略微单薄,且越来越微弱,后一百年仿佛换了一个人来了一般,法力异常浑厚,不仅保得不被孤魂野鬼所伤,更是能提高受法者的修为,其施法者意欲仿佛意图更在引导修炼,精进法术。
三百年过后束缚顾翊寒的法术逐渐消散,随着清晨忘川中的风浪逐渐加强,加之他这三年也是消瘦的不成样,一下变被潮水掠到了岸边。
顾翊寒微微睁开眼,阳光刺眼的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脑的刺痛让他来不及想这些前因后果,便开始试着运转灵力,他勉强靠在一棵树上,一探体内竟无半点灵力,一股气冲上胸腔,,差点把他气的吐出一口老血。重新调整一番气息,“好在忘川的三百年里吸收的气息更适宜如今他这个“魔头”修练,这一折腾修为倒是一日千里,重新修炼成魔倒不是难事”他心道。奈何心神受损严重,没坚持一会儿,便开始体力不支意识模糊,不知不觉中便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
沈煜卿与季安然正路过此地
原二人本因慕名忘川河畔掌渡的仙始—传言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堪称八荒绝色,于凤族偷跑出来到忘川,路远不说,可气的事根本没有什么仙女,只能是白来一趟,正是败兴而返之际却又找不到了回去的路途,便只能施法令信鸟引路。
“阿卿,咱们要绕道什么时候啊,这鸟到底行不行啊,万一被发现了,这....”季安然抱怨道
“没问题的,这鸟跟了我十多年了,哪回也没把我真弄丢了过”沈煜卿笑道。便跟着信鸟接着找路,许是季安然是在累的懒得走了,没发觉中二人便落了好一段距离。
“安然?”沈煜卿发觉背后人没了踪迹,连忙回头去寻,却因此看到了在树边昏迷不醒的顾翊寒。
“这是怎么了?”沈煜卿蹲下去仔细看着那人。无奈沈煜卿医术实在是不可恭维,从前凤族先生讲时便竟是溜号了去,一时竟不知道这人究竟怎么了。
“阿卿,你腿脚还真是快,刚刚真要吓死我了……”季安然追上来道。
“这么晕了呢,是死了还是没死啊”沈煜卿自己嘀咕道。
“什么什么死没死啊”季安然气喘吁吁道
沈煜卿才发觉季安然在身边
“安然...你看...这人是不是受伤了”沈煜卿朝季安然望向望去,还伸手拉过顾翊寒手摸了的脉象。
“阿卿!你知道他好人坏人,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了,等会回去晚了,你兄长也替咱们瞒不住”说着季安然便抓着沈煜卿的手要带他回去。
顾翊寒被久违的温度触到略微感到不适,勉强睁眼,入眼的是一个女子的面庞,那女子下一秒便露出一片极其真挚灿烂的笑容,一时恍惚,顾翊寒觉得这个笑容比刚刚的阳光更加耀眼,竟有些不太真实。
“原来你没死啊”沈煜卿见他睁了眼开心道“那你说句话啊,要不然我怎么不知道你傻不傻”沈煜卿接着道,没断过的是眼角眉梢的笑意。
“发生什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顾翊寒有些怔住了,张开嘴竟是连话也讲不出来。
“好了好了,走吧,不然真的要被发现了”季安然催促道。但仍没能把沈煜卿拉起来。
沈煜卿不语,闭眼将手放在顾翊寒眉中探取他的灵力情况。
“你是魔族人?”沈煜卿问道,许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说这话的语气竟比刚刚生硬了几分。
见顾翊寒不语,沈煜卿起身,转头面向季安然,看似有些犹豫。
“果然....世人还是对魔族的偏见不是一点半点的....即便....”顾翊寒心道,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打破了他方才的所有温存。
而后沈煜卿与季安然的对话打断了顾翊寒的思绪。
“你看,这忘川多是天族人在管,他一个魔族人被发现就完了,更何况他这还不会说话,脑子看着就不灵光,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虚的不行,咱们不管他他真的就活不了了!”沈煜卿道
顾翊寒微微皱眉。
“可是...这....人生死有命啊…你...”季安然纠结
此刻顾翊寒有点想让她们麻溜儿的都走,至少自己还能图个清净,其他的,正如所说,便生死有命了罢。
话未说出口,沈煜卿便重新蹲下,掰着他的嘴给他塞了一颗恢复丹元的药丸。
“这药可是我凤族上品,专治丹元心神,留来保命救急的,我呢,属实也是医术不精,是真不知如何医你,但愿这药能帮上用处,你可千万争点气,可别死了给我这药抹黑啊。”沈煜卿望着他,微微带着惋惜道。
顾翊寒心道“你不问我想不想活便强行给我塞了药,现在还一本正经要我不准死,天下竟有这等事...”
而沈煜卿看着顾翊寒仿佛思考着什么,突然眼中放出光芒,转头道“安然你带了胭脂没有”
“??!不是...我的大小姐你又要干嘛”季安然一脸不解。
“我给他画丑一点,这样即使被人家发现,大家也会因为他长得丑而不忍心再杀他啦”沈煜卿解释道。
“你确定人家不会因为他长得丑看他活着费劲的嘛”季安然对沈煜卿的做法是一百二十个不赞成。
最后还是季安然给沈煜卿掏了胭脂,沈煜卿在顾翊寒半挣扎半反抗的情况下给他在脸上涂了一脸白,硬生生把眉毛描到了太阳穴,胭脂抹了一脸,反复确认了几遍“够丑”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岂有此理……”顾翊寒无力道
而后丹药便起了作用,顾翊寒的体力和丹元得以迅速恢复,便赶紧找了一沽泉水洗了脸上这要命的妆,望着水中的自己,顾翊寒有些烦躁,一股无名火便涌上心头,他拼命击打着水面,溅出大片的水花,仿佛要把水中的自己撕碎一般,直到水湿透了衣襟才慢慢清醒,待水面重新平静他指尖微微颤抖,露出一个略微扭曲的微笑“也是时候重作打算了”
顾翊寒随意找了一个山洞,简单住下,好在在天族时就已辟谷,不需考虑温饱,每天便不要命似的修炼,所修多为凌厉致命之法,身边又无护法,多次都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几经徘徊,顾翊寒却又强将意识拉回来,稍作调整便继续修炼。
练功之人最忌急功近利,原魔尊便是最好的例子。顾翊寒自己也明白,但他的命是祖父和母亲舍了性命保住的,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断不可让魔族还被天族人所控制,而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早日将魔族尊主之位夺回来。
若是天君等人忌惮他,那便不妨让他们活得更担惊受怕些。此路凶险,是寻常人大多做不到的事情,他咬着牙却也做到了。他自己也常想“三百年间那二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何要帮他”
沈煜卿与季安然七绕八绕总算找回了凤族,正想悄悄溜进去便在门口被凤帝撞个正着。
“去哪了?回来这么晚。”凤帝沈弈望着风尘仆仆的二人道。旁边站着的是沈煜卿的兄长沈煜寒。
“爹....我们就是去梨谷赏了花...哪也没去..”沈煜卿低着头心虚道。
“是么?他可什么都说了”凤帝看着沈煜寒道。
“好啊沈煜寒你答应我的话竟不作数!你..”
沈煜卿气的上前就要揪沈煜寒的脸。
沈煜寒侧身躲开道“冤枉啊,大小姐”
“阿卿啊你冷静...不是寒哥哥....说不定是误会”季安然拉着沈煜卿道。
凤帝看着闹作一团的三人忍不住发笑“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如小孩子一般玩闹。”
三人便默不应声。
“去忘川可曾见到谁”凤帝看向沈煜卿。
“爹你还是知道了啊……沈煜卿撇了撇嘴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受了伤”
“魔族的人?”凤帝问道。
“是...”沈煜卿慢慢低着头。
“救了?”
“救了。”沈煜卿将头扎的更低了。
“好了,救了便救了,我凤族还未归依天族,与魔族尚无利害关系,不必如此在意”凤帝不以为然道。
听到这话沈煜卿才长舒一口气,把头重新抬起来看向凤帝。
“今日玩的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凤帝道
沈煜卿白了沈煜寒一眼,便拉着季安然回了房。
入夜
“真是那个孩子吗……”凤帝思忖。
凤族于魔族天族本无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当年....
凤后原是忘川湖畔的掌渡者,名唤容乔,与天后顾无阡乃竹马知交,容乔原与顾无阡一同行走江湖,行医济世,一生洒脱,与凤帝相恋亦是从心,凤族属仙门中名族,尚有威望,而后魔族败落,顾无阡有流胎之迹象,容乔便从凤族日日来照料,竟还是难免顾无阡难产,未能阻她魂飞魄散换得孩子一命,只得尽力护法,最终却因魔尊残魂扰了气息散尽半生修为,却也因此救了小殿下的性命,小殿下最终也没落得什么好处,终是不为天族所容。
而后凤帝凤后二人便用周身仙气先后护了忘川中人整整三百年,前一百年,凤后基本日日来忘川抚琴施法以安抚湖中灵祟,乘舟渡忘川生灵。前一百年倒是风平浪静。凤后渐渐有心无力,便交与凤帝掌管。而后二百年间忘川水却发生了整整七次邪灵异动,均是凤帝一己之力压制得以平静,而后凤后有孕加之灵力不支,生得一子一女便香消玉殒再无踪迹…
殊不知,这三百年间世事变化又当如何,今年再至忘川却是在探不到一丝生人的气息了,生死未定,若那个孩子能有缘世间,那便不枉这三百年凤后的舍身相护了...
至于后来顾翊寒也再没回过天族,道听途说便也将记忆模糊的一段乃至陈年往事都了解了个清楚。自己潜心修炼了数月便回魔族杀了天族按置的暗卫,挟了新尊逼宫退位,再搭上自己本是魔族嫡亲血脉,魔族上下又对于天族的傀儡统治和常年压制不满已久,若有个法力高强且德高望重的正统尊主自然求之不得,顾翊寒便顺理成章的坐了魔尊之位。
消息一传开,让许多天族老神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原众神族中安然入眠的,怕是只有当年未参与其中的凤族一脉。
顾翊寒自任了魔尊便开始三天两头的闭关修炼,多少上神仙者一辈子都练不到的九重天,他短短半年便得以炼成。
世人都认为他这么着急着修炼是为了攻上天族为自己当年所受遭遇讨个公道。奇怪的是他也不想复仇雪耻,似乎到了现在都没打算与天族撕破脸。修炼至九重天之后他也不着急继续修炼了,而更多的是穷游山水,作一个逍遥散客。似乎这样才能将以往的事忘得干净些。
人都说顾翊寒此人乖张城府且喜怒无常,天族之事顾翊寒不问,便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半句。
顾翊寒从不多管魔教事务,有人找茬儿便打回去,他平时也懒得去和别家操兵列将。如今天族忌惮者魔族有一个顾翊寒便不敢轻易轻举妄动对魔教不利,如此太平的局面竟存了至久。自然,这是后话。
一日修炼觉得无趣,顾翊寒实在觉得闲的打紧,便下了魔界。抬头才见圆月当空,发觉今日竟是正月十五,不知怎么想的,便来了忘川,那个自己三年没走出去的地方。
“这日子过的,都不记得哪天了”顾翊寒心道“我既现在孤身一人,十不十五又与我何干”他越想越发觉气郁,无知无觉便走到了一家酒馆门口,点了两坛就便对月独自酌饮。
凡间酒馆的嘈杂热闹了不是一星半点,没坐下多久就传来旁边一桌人的一阵醉话。
“我原先是想去天族修仙去的,这天族啊,比凡间的事儿可有意思多了”
周围人一众起哄,那人便扯着嗓子继续胡说道
“我听说啊当年天后难产还不就是因为天君薄情寡义不念旧情端了她老爹魔族一窝”
“当年啊…命理星君出殿后,天君就急召了大殿下”
“还有那个...先魔尊为了救他那个丹元有损的外孙竟不惜自己魂飞魄散”.....听尽了兴,便有更多的人举手将自己所道听途说的一一当真的讲了出来。
“要我说顾..顾翊寒就应该装疯卖傻,至少还能留条命在。总不好过现在.....被天族弃之如敝屣,至今生死未卜……可惜一个正经公子啊…
几个自称仙门人士的醉客便在此夸夸其谈。
在角落背对着他们的顾翊寒摘下斗笠,神情难以琢磨,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漆黑,仿佛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和温情,灼灼逼人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周身寒冷的笑意。
“呵,弃子?”顾翊寒勾起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眼看向四周,便发现一个与自己一样,一身黑衣且戴斗笠的人正趴在桌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那人除了身量比他小了几号之外,穿著打扮到真像复刻自己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