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十几日,因为文竹的缘故院外的医官不在需要冒险贴近文骢,症状缓解与否全由文竹代诉,用药也全经文竹。
令人没有想到的,过去了十几日,文竹不仅没有染上疫病,反而文骢的病情都渐渐有了起色。
这让诸多面对疫病毫无头绪的大医都颇感惊奇,反复研究对文骢的用药。
文骢半依在床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他端着药碗,舀了一勺,呆呆望着没急着送进嘴里,喃喃道∶“你,还懂医吗?”
似乎没想过文骢会突然询问,文竹稍稍显得有些不安,她低着头囔声道∶“父亲病时,我找过一些医书。”
文骢默然也没在细问,一勺续一勺地将药汤全喝了。
文竹收了空碗刚刚走出去,文骢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请…赠予我。”
文骢正好奇时,文竹就已经带着一位医者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残存着药渣的炉子。
跟进来的医者察颜观色,先是对着文骢行了一礼。然后他指了一下药炉,言语态度都算诚恳,“鄙人徐才,请公子将这些药物的渣滓赠予我。”
文骢闻言挑了挑眉,先是看向文竹,见文竹点头,遂才问道∶“为什么给你呢?”
徐才一时语塞,他原想着文骢会问要这东西干什么一类浅显的问题,没想过文骢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看来文骢知道他索要药渣的目的,想到此,他忐忑的扫了文骢一眼。
这时,一旁的文竹适时的出言,不过说的话与此毫无关系,她平淡地讲述着她初来时徐才如何如何拦着她。
不仅文骢,徐才也明白文竹的意思,目光投向文竹,报以感激。
文竹说罢,屋里安静少许,文骢微微颔首,不冷不热的对徐才说道∶“你先出去。”
徐才身子一顿,有些不甘,仍不死心的望着文竹。然而这次文竹犹如未见,他只能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文竹没等文骢开口,就率先说道∶“他也许能帮你。”
文骢看着认真的文竹,凝神沉思许久,“拉拢他?”
文竹微微点着头,“这人医术精湛,民间良名也广为流传,你在桓国他可为助力。”文竹低头看了眼药炉,继而道∶“但是要让他知道轻重,我看他一心只在治病救人。”
文骢想了想,“那不如将方子一并给他。”
文竹神情微凝,沉思良久才去取了笔墨。她说着,他记着。
方子写罢,文骢便让文竹去喊徐才进来。
目送文竹出门,文骢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落在桌上的方子上,忽而目光一定,他将方子折了收好,又提笔写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徐才再次进来,文骢直接让文竹将方子递到了徐才手里。
徐才接过文竹递来的方子,粗略一扫,魂都吓飞了一半,慌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才身为医者自然知道方子于医者的重要,原本他想着文骢症状缓解只是恰好用对了配伍,便想着从药的渣滓里找到蛛丝马迹。
虽然存了侥幸的心思,却从没想过窃取成果,更没有想过文骢用的根本不是他们的方子!
看着眼前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徐才颇感无力。
手里的方子结合之前他索要药渣的行为,徐才明白,他被当做了那腌臜的剽窃之徒!
徐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说法,摊着方子的双手微颤,实在百口莫辩。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声通报,洛王和永王来了!
徐才额头上的冷汗立即涌了出来,眼神惶恐的望着文骢。他虽然不知道文骢的身份,却知道永王和洛王为了他将桓国几乎所有名医都唤到了洛城。
如果文骢将此事进言,足以另他万劫不复。
洛王和永王的到来让文骢也感觉诧异,不过想到永王这些日子也总派人探视就释然了,瞥了一眼浑身发颤的徐才,暗道正是时候。
随手将桌上笔墨收在桌边角落用单布掩盖着,然后就在文竹的扶持下,艰难的起身准备拜见,刚刚站到一半,永王和洛王就已经进了门。
“快躺下。”永王见着文骢起身,疾步贴近,扶着文骢坐在床延。
相比之下洛王就显得十分严谨,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洛王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逐一扫视了徐才、文竹,最终才落到文骢身上,他语气淡淡地说道∶“恢复的不错。”
文骢拱了拱手,看向徐才,“全赖徐医。”
徐才一愣,以为是文骢的羞辱,刚要辩解,抬起头便迎上了永王、洛王火热的目光,特别是洛王眼神炽热的要将他溶了似的。
“见过永王、洛王。”徐才将方子握在手里,惶恐的扑在地上,冷汗越流越多。
洛王顾不上斥责徐才失仪,强行将徐才的头抬了起来,态度严穆地问道∶“你果真能治疫病?”
徐才小心翼翼的看了文骢一眼,见文骢默然的神色,正猜测文骢用意,洛王却急不可耐,又拽了拽他的衣领,厉色逼问道∶“能是不能。”
洛王一激,徐才面色旋即变得煞白,他闭上眼深吸了两口粗气,默默将方子塞进袖口,决然回道∶“能!”
洛王大喜,“跟我走!”
说罢,洛王便什么都不在顾忌,拉着徐才便走,徐才回望几眼文骢,文骢唇角含笑,始终不动声色。
关于文骢病情,洛王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只关心洛城的疫病能不能解决。
永王大张旗鼓的为文骢医治,对他来说百利无害,因而便从旁推波助澜。
原本这次他也没想着过来,只是偶然听永王说文骢的病情有所减轻,才有了过来的想法。现在他果然见了能解决城内疫病的人,自然不会再留。
永王摇头轻笑着,“我这八弟从小就是如此。”
文骢附和着,永王自己颇为熟络地走到桌前坐下,他手指蘸了一点桌上的墨滴放在鼻下嗅了嗅,“看来你和那医士相处的很不错吗。”
文骢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永王的亲和真是让人一不留神就会疏忽。
“我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自然亲近些。”
文竹的反应也很快,她漫无目的收拾了几件衣物,悄悄凑到桌旁一把将桌上的布单和杂物盖住,将布单连带笔墨收在怀里,抱着走了出去。
文骢清楚永王细致入微,为转移永王的注意,急问道∶“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之前在枢府的一面只不是巧合吧?”
文骢虽然问的突然,永王也依然面不改色,他笑容依旧,望着出去的文竹淡淡回道∶“想知道就留下多看看。”
文骢不知所谓,眯了眯眼继续问道∶“那天我和萧亮去枢府是严匡告诉你的?”
永王回头见文骢毫不避讳的望着他,笑容更甚,也来了兴致,“只有这些吗?”
文骢眉头一挑,继续道∶“从那时开始你就跟萧亮有了接触!”
文骢说出这句话目光死死地盯着永王,然而永王面色始终如故。
文骢目光微凝,大胆地将自己的猜测吐露了出来,“当时洛王要拿我去换良王的事虽然不算隐秘,也只有少数人知晓,严匡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是萧亮透漏给你的?”
永王仍然不为所动,文骢倒是有些急了,语气虽然稚嫩,说的话却十足的威胁,“当时我去的那个行军营,是北军的吧!你的人竟然会出现在北军的军营。”文骢犀利的目光一剐永王,恶狠狠地说道∶“你暗地里勾结北国人!”
永王默然少许,并未受文骢威胁,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话可不能乱说。”
“你做什么我可以不管,我也不会跟人透漏,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文骢郑重其事的说罢,又加了一句,“还有为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严匡和我一起出现在商邑军肯定不是巧合!”
永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审视着文骢。
文骢所说那些东西其实对于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只是文骢那带着稚气却异常笃定的语气,让他逐渐提起的兴致。
永王玩味的望着文骢,挫着手指上的墨,浅浅一笑,“似乎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