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午后,演武殿中席卷了半日的飓风终于停歇,翩飞的竹叶落地,紧接着传来秦夜舒畅的欢呼声。
“我成功了!我入侯阶了!”
秦夜全身气血如滚滚江涛,精骨齐鸣,犹虎啸天音,他感受这荡涤神魂的全新境界和前所未有的力量,激动地跃起,扶着魏梦琬的双肩,惊喜大叫,“琬儿,太好喽!我入侯阶了!”
“我知道呀~”
魏梦琬轻轻点头,我八岁的时候就入侯阶了,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还是被他的喜悦感染了,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琬儿,谢谢你!谢谢你!”
巨大的狂喜让秦夜彻底放肆了,他一把搂住少女,用力往空中抛去。
“啊——”
身体完全失重,魏梦琬吓了一大跳,“阿夜!”
片刻后,落到他的怀里,魏梦琬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眩晕感还没有消失,她腿软地根本站不住。
“坏人!又胡闹!”
魏梦琬愤怒地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不解恨地再打几爪子。
秦夜护住她的肩,任由她压在自己身上,躺平摊在地板上,“好琬儿!你真是照亮我生命的阳光!我好高兴!”
他稍一放松,便有源源不断的武气冲出,一层层的波浪滚滚,五光十色的彩带起伏不定,将整的演武殿烤得像个大火炉似的。
魏梦琬观察着周遭奇异的景象,低头看着他在地上打滚。
这傻样子~
真是少有的失态~
其实,秦夜今年也不过刚满十七,虚龄才十八岁,但他做人沉稳,行事老道,让人经常忽略他也不过是位少年。
魏梦琬的神情松了松,不声不响地伸出手去,垫在他的后脑,怕他不小心磕疼。
秦夜放声大笑。
如果说突破将阶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装作淡然,如今短短两载,再入侯阶,被他压下的兴奋全在这一刻如火山般沸腾喷发!
从天资有缺陷,到如今破将入候,可与父辈比肩!
都过去了,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
他再不是能被人轻视的“秦长子”,他拥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武力,拥有长久的岁月去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
从此,他有了更高远的目标——成王!
成为自己生活的主宰!
成为中流砥柱的王者!
秦夜一骨碌跳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俊朗旷达的笑容,看得魏梦琬娇羞红了脸。
“琬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阿夜,这个到底是什么呀?”
魏梦琬手里拿着一块璞玉,通体黝黑,朴实凝重,致密细腻,泛着滋润的光泽,丝毫未经雕琢,只简单的用一根红丝带串起,做成佩饰状。
她咬唇笑了笑,黑乎乎的一团,男孩送礼物,都送这么丑的吗?
“公主待会儿就知道了。”
秦夜故作神秘。
途径假山中的暗道,跨过几座拱桥,来到一处碧波前,据说这里是泮池的子湖,但魏梦琬乘船从未到过这里,抬头一望,就看见湖心岛上一幢黑松石所筑的建筑,有些低矮,几乎淹没在翠竹之中。
“那是?”魏梦琬疑惑道。
“藏书楼!”秦夜眼中闪现出一种热烈的激动,“那是我族最神圣的所在。”
魏梦琬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我族”,他没有说珵王府,而是以族群来称呼,看来有什么隐情。
她没有询问,因为一叶最多容纳三四人的独木舟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
撑船的是个面容极其古板的中年人,秦夜叫他裴叔,大概是个哑巴,因为从他出现,魏梦琬就没听见他发出过任何声音。
裴翁对秦夜点点头,算是行礼,侧了侧身子让他上船。
魏梦琬跟在后面,她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是珵王府很隐秘的所在,还以为这男人会阻拦她,至少需要秦夜为她解释两句,但那裴翁只是看了眼她胸口黑色的玉佩,便俯身鞠了一躬,似乎比对待秦夜还要郑重些。
独木舟的行驶路线很奇怪,往往会从一个方向突然直直地调头,时快时慢,中间甚至折返过一次,一段短短的路程竟然走了两刻钟。
“此处的水均是引自活水,在两侧山体和湖底钻开岩石,使水柱涌入,故而遍布着旋涡和暗流,没有经验的人根本无法将船划到对岸,而一旦翻船落入水中,便会立刻触发机关……”秦夜解释道。
魏梦琬能感觉得到,裴翁看他们的眼神中突然夹杂了严厉,仿佛是不赞同秦夜将如此秘辛之事告诉她。
秦夜回头,报以歉意的微笑,裴翁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等好不容易到了黑松石建筑前,却发现门前也常年有专人守着,而这几个年轻的守门人似乎对秦夜并没有裴翁那般尊重。
他们拦下两人,让其提供大长老负责发放的令牌,只有持有令牌才能进入对应的区域。
魏梦琬登时就怒了,“你们的狗眼瞎了吗?没看到世子在这儿吗!”
“这……”那守门人犹豫了一下,“小姐息怒,没有大长老的命令,我们也不敢做主~”
“大长老算什么东西!世子才是王府未来的主人,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魏梦琬清晰地察觉到,这个地方仿佛是与世隔绝一般,外界的官阶、地位在这里统统不算数,他们甚至不知道九千岁是什么意思。
但她相信,既然男人把自己带到这儿,他就一定有办法进去,或者他有别的打算,她只需要配合好就可以了。
魏梦琬见秦夜没有拦她,便继续发挥自己铁齿铜牙、口若悬河、恃强凌弱、狐假虎威(并不)的技能,誓把黑脸唱到底!
眼看着那几个守门人哑口无言,相顾不知所措。
魏梦琬偷偷瞄了一眼秦夜的表情,开始使出她的拿手好戏——暴力压人。
这次她用的依然是侯阶的威压,顺便提一句,对面的守门人也就是将阶,领头的那个三十七级(高级武将)。
本来,高级武将放在哪个家族,地位都是极高的,且不说无敌手吧,至少也算得上一流。
但见那十三岁还是十四岁的女孩挥挥手,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那武将吓得脸都白了。
家族圣地被旁人攻破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莫说现在求救已经来不及了,来得及他也不敢求救呀!
难道说“他阻拦少族长,死活不让人家进门,才起了冲突”?
还是说“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被一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女孩一挥袖子打趴下了”?
感觉无论怎样向君上报告,都没有好果子吃!!
正当那武将苦着一张脸,进退两难的时候,秦夜也动了。
他一手环住少女的腰,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另外一只手横抹,形成了一个保护层,罩在守门人身上,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请公主看在秦夜的面子上,放过他们吧。”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喜悦。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使用自己真正的力量,可以说很成功,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场魏梦琬故意施加的“危局”。
秦夜对自己目前的实力很满意。
魏梦琬对于自家男人终于也有点像她高人一等的样子也很满意。
所以,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初衷。
听到秦夜对守门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进去了。”
她一度真的打算抬脚走了。
“少主请留步!”
那武将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然后,魏梦琬在那些年轻的守门人脸上看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此起彼伏的抽着冷气,已经尽力压低,但怎么都克制不住的狂喜欢呼。
“少主……少主他真的成为武侯了!我族的……要破解了!太好了!”
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那些年轻人望向秦夜的目光已经变成了狂热,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她在这儿,那些人会立刻扑上来,抱住秦夜的大腿,誓死为他效忠。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但她总算开始明白。
武力对于男人,甚至重于生命。
“咔嚓!”
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上打开了一道能容纳两三人通过的小门,那武将的腰弯得几乎能碰到地面,“两位主子请~”
等两人完全踏足其中,身后的小门自动合拢,曲折的通道里漆黑而冰冷,魏梦琬背后的汗毛直竖,心间战栗,不自觉就停下脚步。
这时,一句幽幽的话传到她耳边,“琬儿,你可要跟紧我哦,传闻这里可不太平~”
魏梦琬果然上钩,“啊”地惊呼了一声。
她察觉四周空无一人,阴森恐怖,快步追上他,钻到他的臂膀下。
“呵呵,我是不会弄丢琬儿的~”秦夜满足地拥着怀里的少女,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
魏梦琬知道他在吓唬自己,赌气地推开他,快步走在前头。
她只顾生气,不知不觉就忘记害怕了。
“琬儿慢点,小心前面的台阶!”秦夜赶紧去哄。
打开一扇铸铁大门,里面是一间较为宽敞的石室。
正中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牌位,左侧墙上鲜血一般的红色字迹写着“神”,右侧是漆黑的一字“魔”与之对应,红黑交染的地面上,立着青铜的长明竖灯,豆大的黄色火焰,在阴风下不安地跳动着,处处透着古怪。
魏梦琬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唰地就泄了,“滋溜”又钻回男人怀里躲着,完全不顾颜面。
秦夜暗暗发笑,琬儿每次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句说不好,立马翻脸,哄一哄,就又扬起笑脸,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憋着没敢笑出声,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背。
“琬儿别怕,这里只是供奉前辈的祭室,我族先贤对后辈向来慈善,不必担心。”
秦夜说罢,拉着她的手,恭敬却又简单地行了个礼,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那是对家族的依恋之情。
魏梦琬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也不禁被驱散了。
祭室后面就是真正的藏书阁,整间书室不算很大,以八卦方位摆放着十几排桦木大书架,房顶上镶嵌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琉璃球体,一圈开了许多狭窄的弧形天窗,正值午时,阳光倾泻而下,那黑球金光闪闪,在整个书室中辉映反射,看上去,竟如浩瀚的宇宙一般。
“此乃我族图腾——太阳烛照。”
秦夜带着魏梦琬来到窗边明亮的桌榻边,他半蹲下来,迁就着少女的身高,稍微有些仰视地看着她。
“如公主所见,与其说我是珵亲王府的世子,不如说我是西魔门的少主,而公主胸前,乃是以我精魂所养的血玉,公主可还愿意收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