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的心里没有了光,黑暗便会不请自来。
有人常与黑暗为友,即使它象征着神秘与邪恶。”
这是小七的爷爷在小七很小的时候说过的话。
小七小的时候很怕黑,爷爷却从来不逼着她去训练面对黑暗的胆量,只是在她无法安睡的夜晚,坐在床头点上一只蜡烛,然后用讲故事的方式吓唬着她说,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怪异,有些碰到光会本能地选择躲闪,他们心存善意,却有心无力,而有些,碰到光会选择贪婪恶毒地吞噬。
“你如果没有本事,便不要去直面黑暗。最好躲得远远的,去找寻、依赖带有光的存在。”
虽然小七很好奇,带有光的存在是什么?
为什么也会有黑暗像她躲避黑暗一样躲避她?
但她相信并听从爷爷的话。爷爷在她的生活中,总是扮演着一个智者的角色。
所以在小七的成长过程中,即便身处于乱世,身边结识的人却始终都算的上心存善意。
为了减少冲突,她也从来不去碰触恶人的果实,只要恶人不来贪图她的一方净土。
对她而言,黑暗其实就意味着邪恶,是那种轻松可以将自己碾碎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偷猎人,背负着武器,从落叶山脉里走出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改变了她的想法。
小七记得,那时自己还小,乞丐镇的武装势力并未成形。乞丐镇也并没有现在这般穷困。
而且,她的印象中,那群人还能使用灵力,一种不是她们这种底层人民可以使用的东西。
乞丐镇就在落叶山脉脚下,那群人似乎在山脉里经历了一场恶战,却并未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进入乞丐镇时,满怀怒气。
小七依稀记得,那群人领头的大汉,脸上有一道伤疤,眼神阴毒,凶恶的模样让那时的她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走过集市,有路边乞讨的乞丐碍眼了,便随意乱踢,有贩卖的商贩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直接拿走。
而有人反抗,他们便熟练的拔出武器,割破他们的喉咙,斩断他们的四肢。
没有人打得过他们,在那种所谓“灵气”的加持下。
鲜血染红了乞丐镇,嘶哑的求救声与恶徒的叫嚣声将乞丐镇渲染成了地狱。
小七站在窗子前,心中出现了那种本来只该在夜晚出现的恐惧情绪。
这就是爷爷说的黑暗吗?
一个平常熟悉的叔叔在小七眼中被人粗鲁地割掉了头颅,鲜血与脑浆肆意飞溅。
小七吓得蹲在窗子下,可鲜血越过窗子,沾染着尘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恐吓的对象。
稚嫩的小七摸了摸脸上,湿湿的,黏黏的,满是令人作呕的腥味,这就是人的血液。
她的心态随着那慢慢凝结的血痂开始变化,她开始对夜晚的漆黑充满了绝望。
仿佛她的世界,只存在着任人宰割的未来。
直到片刻的安静后,她听到了一阵阵不同于之前的惨叫声以及爷爷焦急的呼喊。
小七木然地站起来。
却发现了更为恐怖的场景。
之前那群肆意妄为的“黑暗”被一把把短刀整整齐齐地定在了墙上,动弹不得,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嘴巴还不停的咒骂着难听的话语,身体挣扎着将手边握紧的武器投射出去。
黑暗关紧了窗子,光便很难闯进来。
但投掷短刀的人,也并非什么好脾性,也懒得忍受那浮动在空气中的粗鄙之语。
呲!
数把飞刀携带着残影,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偷猎者的头颅飞去。
就像之前他们杀死乞丐一样,飞刀也轻松杀死了他们。
喧闹停止,一切寂静。
短刀上还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那是乞丐们无法企及的“灵气”。
小七麻木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心里却不知为何没有波动,只是目不可见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可以看到的颜色。
好像有人想从绝望的悬崖下,将乞丐镇的受难者拉上去。
也顺带着向小七伸出了援手。
只是小七没有迎合。
她傻站着。
直到一只苍老的大手拉住了她那苍白的小手,小七才突然醒悟,自己还有活着的权力。
但是,真的有么?
这使用飞刀将那群偷猎者的性命夺走的人,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可以称之为黑暗的存在呢?
那么,自己活着的权力,只不过是转交给了另外一个屠戮者罢了。
小七疑惑了。
但不待他担忧,那个使用飞刀的人走到了她的身旁,与爷爷交流了几句,便朝着乞丐镇外面走去。
小七幼小的身体不断颤抖,不敢看他,只模糊地听得他说着感谢爷爷救命之恩的话语,说着自己是个灾星,不愿再将厄运带给他们,然后带着僵硬的身体蹒跚地离开。
爷爷没有挽留。
后来。
小七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她连续多日,不断地做着大同小异的噩梦,她的梦中总会出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偷猎者,也会出现将那些偷猎者斩杀的神秘人,以及,那血腥不止的残忍画面。
虽然神秘人救了她,但她并没有因此,得到救赎。
她只觉得,黑暗之上,有更加黑暗的存在,他们可以猎杀黑暗,就像黑暗猎杀一些弱小的光明。
而她永远只是底层的受难者。
“小七,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救我们的人,也杀了人,你在疑惑,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吧?”
“其实不必纠结,我无意间救了他,他便拖着伤病也要救了我们。他记挂着这份恩情,便不会伤害我们。”
“有些人啊,天生就活在黑暗中,但他们也正因为如此,心里要比平常人更加纯粹,对感情也更加执着。”
“他们邪恶还是正直,全凭你与他的关系深浅来确定。”
......
这是爷爷在小七第不知道多少个惊醒的夜晚时,安慰许久都不管用时跟他说的话。
爷爷说了很多,但小七眼神呆滞,像是想通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想。
爷爷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他带来了一个老奶奶,她拿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这是小七那晚最后的记忆。
第二天。
小七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轻松多了。但与此同时,她的心里有些空空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内心深处,封存了起来。
自那之后,小七跟着爷爷,改造着乞丐镇的现状。
经历了许多,但小七的心底,不知从哪一天起,就再难泛起涟漪。
.....
佛庙中。
小七望着少年浑身缠绕着越发浓郁的黑色光芒,只觉纯粹而深邃。
她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苏醒过来。
小七浑身颤抖着,那黑色光芒虽然并没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但小七出自本能的害怕着。
忽然,她的脑海中轰隆一响,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
......
少年则是处变不惊地望着自己突然出现的场景,之前他应该是在一个破旧的佛庙中,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那个有趣的家伙拐骗到自己的身边。
但当他用带有血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那个有些熟悉感的吊坠时。
他便出现在了一个风格幽暗的亭子里。
这里并没有危险。
只是在亭外,一个女孩追着一个小男孩,不一会,男孩体力不知,被女孩扑倒在了地上。
“小痕,你就答应我嘛,帮我杀个人,求求你了。”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地上的小男孩撒娇道。
小男孩则是气呼呼的,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女孩,一脸嫌弃道:
“姐,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只救人,不杀人。这个忙我帮不了。”
女孩却并未因男孩拒绝而放弃,反而眼泪汪汪的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受不了这种表情,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女孩的力气比男孩大了许多,小男孩根本挣扎不脱,只得无奈道:
“姐,你之前不总是找幽叔帮忙吗,这次干嘛找我?我又不擅长这个。”
女孩眨了眨眼道:“幽叔杀人太没有美感了,而且,他最近失踪了,听爹爹说好像是因为被一个女人背叛,现在被人封印了,可惨了,爹爹也不救他,说幽叔脑子太笨,想让他受受惩罚。”
然后她又想了一下:“爹爹不是说你继承了黎境里的医术吗?刚好我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点子。你想啊,要是我把一个人折磨的快死了,再把他救活,岂不是很有趣?不过呀,自己动手多麻烦啊,还是看着更有趣些。”
小男孩撇了撇嘴,似乎早已对女孩层出不穷的非人想法习惯,他也知道,他这个姐姐,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如果不答应,恐怕有得被纠缠的时候,于是有气无力道:
“可我没杀过人。”
见男孩松口,小女孩诡异一笑:“没事,听说古战场开了,我来教你。”
说完,女孩便把小男孩从地上拉起来,身形逐渐模糊。
亭子中,少年脑中逐渐疼痛,不远处好像有什么看着他,他转头一看,发现了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的眼神沧桑,似有万点星辰。
少年与之对视,无数记忆逐渐回归到他的脑海。
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坐着那个红球坠落,以及他强大的实力从何而来。
......
再次睁眼,他已从那亭子中消失,眼前是一座破旧的佛像。
那块吊坠依旧在他的手上,上面印着“黎痕”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背面还有一个图案。
少年想起了他的名字。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脑海中多出来的知识。
忽然,他皱了下眉。
因为,他发现了那个有趣的少(wan)女(wu)。
她的表情不断变化,仿佛入了魔怔,被梦魇折磨。
少年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发自内心的惊恐与骇怕,以及一种不可言说的绝望。
他突然感到生气,这个家伙之前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这般情绪。
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和善了吗?
在这个空间里。
有什么存在。
能比他更可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