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靖孝德九年三月,再过几个月,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时节。
张媛媛失神的望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惆怅。
就在前几天,远在京城的户部侍郎张远山,也就是张媛媛的父亲派人带来消息,这次选秀,朝廷上下凡是有阶品的官员家中若是有已经及笄却没有定亲的姑娘,都必须进宫参选,而张远山收到消息张媛媛也在这次选秀的名单内。
虽然张远山自己也不清楚皇帝是怎么查到张媛媛的,但毕竟是关乎自身性命,不管如何,他都要让张媛媛回京,好好准备一番。
自然,也要多交代一番,免得张媛媛在宫里给自己添乱!
想起这个爹,张媛媛有点想笑。
自她出生起,张远山就没来看过她,若不是每月按时送到的银两,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爹了。
张媛媛的生身母亲,是在张远山高中状元的时候因醉酒,误打误撞被抓上床的小丫鬟,名叫月娘。
那会儿的张远山已经和陈国公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张夫人定下了亲,自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纳一个小丫鬟为妾。
张夫人善妒,在知道张远山和月娘的事情之后,恨不得立马找人杀了月娘。
但当时月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张媛媛,张夫人这才强忍着怒火,让张远山把还在生着病的月娘送到江南去。
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丫鬟,不仅没有如张夫人所想的在江南病死,反倒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就连生张媛媛的时候,也没有半点难产的迹象。
从小,张媛媛就听话懂事,这让月娘省了不少心。
可没人知道的是,在张媛媛刚出生的小小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
在二十一世纪的她,本是一家大企业里的经理,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怎料到在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从左侧跑出来一辆车,躲避不及的张媛媛就这么撞了上去,结果一命呜呼,灵魂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刚出生就已经夭折了的张媛媛的身体里。
回想起小时候,张媛媛就想起当时月娘要给自己喂奶的情形,胃里一阵翻腾。
好在她当时急中生智,嚎啕大哭起来,怎么都不愿意吃奶,月娘没办法,才试着用米糊喂她,这才让张媛媛逃过一劫。
从小,月娘就教张媛媛学四书五经,练习书法,甚至还学习琴棋书画,张媛媛很好奇,月娘明明就是一个小丫鬟,又怎么会这些大家闺秀才会的东西?
直到某一天,月娘喝多了,流着眼泪说出了她的身世。
月娘原本是江南一户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自小练舞,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当年的月娘凭着一曲《江南叹》,配上她那艳绝四方的舞步,赢得了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
但也因此,被来江南游玩的陈国公的儿子,也就是张夫人的弟弟看上,因此遭受了灭门之灾。
会和张远山发生关系,这本就是月娘计划之中的事情。
月娘说:“娘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学舞,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了师傅!若不是他,娘又怎么能活到今天?答应娘,如果有一天你有那个能力,一定要替你外公外婆,还有你的小舅舅报仇雪恨!”
原来,月娘还有一个师傅,那人云游四海,当初遇到月娘也是偶然,在机缘巧合之间,教授了月娘武功和医术,自然,月娘最擅长的毒术也是向他学来的。
从那天晚上以后,月娘就不再监督张媛媛的功课,反倒督促张媛媛练武,学医学毒。
月娘是为了她的灭门之仇,而张媛媛则是为了保命。
毕竟在这权力就是王法的时代,不学点东西,实在是很难存活下去!
而月娘除了自己师傅所传授的本事,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易容之术,直到临行前一晚,张媛媛才看到月娘的真容。
不得不说,凭月娘的容貌,不仅是江南第一美人,就算是被称为北靖国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为了不让张媛媛错过选秀的时间,张远山就让张媛媛走水路先回来,而月娘则走陆路。
看了一路的山水,这才换了马车进京。
在见到张远山的时候,张媛媛才知道,月娘说张远山只会有她一个孩子的话,并非是在欺骗自己。
撑着伞站在张府门口,只见大门紧闭,连个迎接的奴才都没有。
虽说不接圣旨或者皇帝的诏令的时候一般是不开正门的,可就连旁边的侧门都没开,张媛媛冷笑,她这个嫡母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真当她张媛媛是吃素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站在张媛媛身边的应儿看了张媛媛一眼,可自家主子面无表情,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的?”张媛媛冷笑,“若你此时上前去敲了她张府的大门,不就中了她的计?我倒要看看,她陈钦柔的耐性到底有多好!走,我们去附近逛逛。”
而张府这边,张夫人陈钦柔一脸得意的在房间里折腾着自己那张保养的还算好的脸,等着自己的丫鬟来告诉自己,张媛媛在门口如何恳求着自己开门。
可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人来,陈钦柔有点憋不住气了,直接起身去门口看情况了。
看见自家夫人来了,守在门口的绿屏连忙行礼。
“怎么样?那小贱蹄子还没到吗?”陈钦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怎么会这么慢?”
“这……”绿屏犹豫了一下,“小姐她,不,张媛媛她带着自己的婢女,去了市集。”
“去了市集!”陈钦柔脸色铁青,“好啊!这小贱蹄子,回京居然不回来给嫡母请安,就跑去市集!真是,真是反了!”
绿屏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一眼,说:“夫人您小点儿声!现在整个张府都得靠她,万一她听见了,一怒之下回了江南,那老爷还不怪罪到您头上?这保不齐就对那对母女更好了!再说,您这话要是被哪个嘴碎的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又该责怪您了!”
陈钦柔听了,虽然认同绿屏说的,可这心里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泄,陈钦柔不免显得有些急躁。要说她嫁给张远山也有十多年了,碍着她爹的面子,张老夫人也没敢给张远山纳妾,但这十多年来,陈钦柔的肚子没一点儿动静,这让张老夫人对她更加不满了。
虽说张老夫人天天在陈钦柔面前明里暗里的提醒陈钦柔该给张远山纳妾,每次陈钦柔都答应下来了,却没有一次真的去办,以陈钦柔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给张远山纳妾?若不是这张媛媛在这次选秀名单内,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张远山将月娘接回来,更别提把月娘抬成姨娘的事儿了!
在门口站了许久也不见张媛媛回来,陈钦柔只得命人开了侧门,又叫了几个小厮丫鬟在门口候着,自己先去张老夫人哪儿告状去了!
陈钦柔在张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而张媛媛这会儿,却在离张府不远的城西湖边的凉亭里百般聊赖的欣赏着湖面的风景。
“小姐,是不是该回去了?”应儿见雨下的越来越大,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会儿雨又开始变大了,现在若不回去,等会儿雨大了就不好走了。”
“不急,”张媛媛活动了一下筋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晚些回去才好呢!也该让赵钦柔知道,我张媛媛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应儿听了这番话,只得退到一旁。
就算风景再美,看久了总会觉得腻,可张媛媛还不想就这么早回去,也不想到处走,只得继续在这凉亭里呆着。
没一会儿,凉亭里跑进来五个避雨的路人。
还是初春,京城的天气还不见回暖,又逢下雨,到处都透着一股寒意。
可进来避雨的那四个小姑娘,衣着单薄,又淋了雨,这会儿还在瑟瑟发抖,可领着她们进来的那个大汉,却骂骂咧咧的。
“这鬼天气,真是晦气!”那大汉瞪着那几个小姑娘,“老子当初买了你们几个也是瞎了眼了!还说什么个个都经过训练,演的一手好杂耍,我呸!一个个的都是赔钱货!”
里面年龄较大的小姑娘颤抖着,说:“你又不给饭吃,叫我们怎么有力气表演?”
“嘿!反了你们!”大汉伸手对着那个说话的小姑娘就是一巴掌,“你还想吃饭?一分钱没赚吃什么饭?再吵,再吵待会儿雨停了老子就把你们卖到妓院里去!”
见那几个小姑娘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张媛媛心里竟有些不忍。
朝应儿使了个眼色,应儿会意走上前去。
“你这大汉好不知礼!”应儿突然开口,把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大汉吓了一跳,“居然在这凉亭内大喊大叫,你可知你这大嗓门,惊到了我家小姐?”
大汉打量着应儿,这应儿的穿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再看她身后坐着的那位,衣着不凡,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你这人不但不知礼,还不知羞!”应儿上前挡住大汉的视线,“我家小姐可是你能乱看的?再看小心我叫人挖了你的眼珠子!”
大汉连忙退后,向着张媛媛的地方行了个礼,说:“小人不知道小姐在这儿,还请小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