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被失落包围的心情,我拖着箱子踏进全然陌生的校园。
在去往新宿舍楼的路上,来来往往第一次见到的面孔,他们谁不是满面春风,笑意盎然的将自己全全融入这看似充满希望的地方。
我现在是个大人了,还未成年的大人。
爸爸说:“姑娘,你从小就很独立,进入高中我们更加相信你能应付未知的学习上生活上的小事情并能处理的很好,别让爸爸操心,你知道我们很忙的”,
“生活上节约点,爸爸从早忙到晚,挣钱不容易,你还有个弟弟,以后他上学你工作了我还指望你帮我们减轻负担呢。”
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些话大概听了上百遍。每次电话里,爸爸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节约点,我挣钱不容易”。
谁容易呢?你做梦都想要个儿子是我让你不容易的吗?
不需要谁的陪伴,我开始了更加“独立”的高中生活。没有父母每个周末都在家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大鱼大肉等待需要“大补”的辛苦的高中生孩子,我的高中像是开启了静音模式。
包括我自己,也像是电量不足而关掉了放音功能的机器。
高一的第一节课,同学们自我介绍,我在讲台上说话的样子像是曾经我取笑过的班里成绩最差性格最孤僻最不起眼的那类学生。
“大家好,我……我叫张馨尹,……很高兴跟你们成为同班同学”。省略了其他同学介绍自己爱好,性格,最擅长的科目的环节,就连名字我都不想让人家听清。
新同桌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子,任婕。圆圆的脸蛋,小虎牙,说话随时都眯着眼睛,她让我想起黎俐,同样是微胖体型,心里不藏秘密,乐观又对一切充满兴趣。
任婕很照顾我,吃饭上课回宿舍都拉着我一起。看我不爱说话会小声关心,天真的眼睛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每个礼拜一,每个小组从左到右变换位置,这个礼拜轮到我们坐在教室前门第一排,老师进来第一眼能看见的位置。
任婕喜欢政治,喜欢跟后排的男同学讨论中国发展所遇到的某些变革问题,喜欢跟大家讲述最近新闻时政上谈及的经济现状,喜欢跟着政治老师分析各个国家的GDP发展趋势。
我喜欢地理,看着颜色各异的各国地图以及每个版块随着纬度不同而变化的气候和地势,脑子里自然能浮现地球仪上每一个横竖线条交叉的位置。
但是丝毫听不进去的数学课,几乎课堂上每一分钟我都在神游。
抬头盯着黑板,瘦小的数学老师,顶着标准的理科生地中海,手里握着红色粉笔在黑板上标注着cos,sin,tan换算的公式,同学们正襟危坐,竖起耳朵睁大双眼忙碌的写着笔记。
老师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眼镜,被他擦的光亮的镜片闪着玻璃窗反射进来的光线,看不清眼神,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我目光呆滞的样子。
突然想念那群在课堂上跟老师嘻嘻哈哈的人,还有自由放松的课堂气氛。不知道刘星辰有没有认真听课,英语是不是专心背了单词。
杨智辉是不是还那么矫情,张璐说她不想念书了是不是经常逃课,王子豪在我们教室走廊对面的班级,教学楼呈正方形,中间落空,楼下是初中生活动的位置。
我看着黑板,面无表情的任由老师讲课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却丝毫没有钻进耳朵里。热乎乎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课本上。
我慌张的低头赶紧用手擦干净,跟着同学们的声音和老师互动起来。任婕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在草稿纸上写了句“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迅速回复然后继续望向黑板,轻松的笑笑,脸上拼命挤出“我很好”的样子。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课时候,盯着黑板都能哭起来,没有声的哭泣是最酸楚的伤心,因为就连那些委屈的声音都只能藏在心里,说太多会变成矫情。
体育课上,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结伴在一起,任婕和几个女生打羽毛球,笑声清脆干净。
男生们打乒乓球占多数,篮球场上空无一人,没有了当年挥汗如雨的弹跳身影,没有相互碰撞抢球模仿着篮球明星扣篮的耍酷样子。
我一个人坐在塑胶跑道上,双手从背后撑住地面,刚下过雨的空气里没有了夏日独有的火辣,塑胶味道中,阳光温柔而刺眼,亲吻着每一个少年。
仰望天空,再闭上眼睛,多想把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和场景从脑海的画面中揪出来。大家都融入了新的环境中,似乎早就认识的样子,而我活在过去,一遍遍回忆,怀念,无法自拔。
从没想过高中生活如此乏味,曾经有多向往,如今就有多想回到过去。
每个周五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我就像获得来之不易的假释期,从牢笼飞奔出去。
马上第一次月考,内容一半初中基础,一半高中知识,想到这一个月几乎每个周我都跟杨智辉王子豪以及刘星辰,张璐腻歪在一起,吃饭,唱歌,借酒消愁。似乎大家都对新环境都没有多喜欢,只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相信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周末结束我们在某个KTV里撕心裂肺的唱着曾经的班歌,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还有周杰伦的专场,那是青春的情愫。
转眼时间天色已晚,下午四点过,我恍然想起今晚六点开始,月考第一课,数学。
“你干嘛呢?”张璐放下话筒,
“我们马上要考试啦,王子豪你不知道吗?”我手忙脚乱挎好包包,对着王子豪大喊,
“啊?我也忘记了!赶紧走!”王子豪嗖的站起身,拉着我出门叫出租车,可是这个时间点也是学生们回学校的高峰期,穿梭的车辆里都坐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的人。
终于赶到学校,我来不及回宿舍放包包和衣服,直接拎在手上大步朝教室走去。大家都已经坐在座位上,数学老师正在分发试卷,
“赶紧坐下,就差你一个人了”,老师瞄了我一眼,塞了张试卷给我,走出教室。
“你喝酒啦?味道有点重哦。”任婕探着脖子小声问我,我笑着撇嘴让她小声些。
大概真是喝了点啤酒的原因,加上路途中拎着包包奔波,心跳好快,握着签字笔手都不由得发抖,大口呼吸,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黑体字,搅乱的题目根本不知道在问些什么,Excuse me?
我拿出草稿纸,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完了第一道大题选择题和第二道大题的判断题,填空题前面几个还算简单,后面的怎么越来越复杂?
完蛋,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助感,当初那种下笔如有神的自信状态上哪儿了?第一次在考试中盯着几乎都不会的题目,我意识到老师们说的,一节课不听,后面几乎就废了。
加上喝了酒头晕乎乎,趁着老师没在教室,我无奈的放下笔趴着睡起来。
“噔噔噔……”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敲桌子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数学老师突然站在我后边儿,惊讶的看着我。
顿时给我吓醒了,只得抬起头来拿起笔假装认真的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可是后面的题目我是真不会做了,看看左右的同学,大家都抓耳挠腮。
无奈之下,我翻开卷子,把后面的大题第一小问都算了一边,老师说不会做的题目在空白处写一个“解”,也能得1分,第一小问通常都比较简单,可以试着算一下。
果然,一两个步骤就能得出答案,整张试卷算是没有完全空白的地方了吧,我真的尽力了。
考试结束,老师提前放我们回宿舍。我早早的洗漱完躺床上,掏出手机打开最近很流行的郭敬明的小说集,这几天迷上了《悲伤逆流成河》这部小说,女主角童瑶也是悲惨的孩子,所经历的那些破烂事情,换任何人都会对这世界失去全部的信任感。
半夜蜷在被窝里,拿着手机沉浸在那些悲伤的文字里,熄灯之后能看到一两点,直到眼睛睁不开,手机从手上滑下来砸在脸上才愿意睡去。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打心底深处的打击,班上最后一名。42个同学我就是那个42的人。
从当初的年级第一到倒数第一,这种落差感前所未有。
细想自己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在不适应中挣扎徘徊,每晚都在青春疼痛小说中跟着主角代入角色发泄着心中的愤懑,每节课都在胡思乱想中熬过每分每秒,每个周末都在乱七八糟的饭桌上酒瓶子里游荡,就连考试的前一秒都是从KTV跑出来,考试的过程中还酒意未散,也难怪。
我给爸爸打电话报告这次月考的情况,
“爸,成绩出来了班上最后一名……”我努力压抑着紧张的语气,强装淡定说出结果,
“那你这个月是在做什么呢?嗯?”爸爸沉默几秒,憋了句话出来,听得出语气里失望之极。
“不知道,可能没适应这个环境,每天心情都不好,也听不进课……”我如实汇报,却没敢说出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看了一个月的小说么?
“既然知道原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爸爸在电话那头声音沉重,大概长这么大我在学习上从未令他失望,于是稍微有一次失败好像整个人都被否定。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无心学习,已经回不去当初那种激情满满的状态,没有特别喜欢的同学,没有熟络的老师,没有可以分享心情的好朋友,我喜欢的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并且怎么反抗也无力继续或者重新开始。
月考之后,重新调换了座位。这次换了个小美女,张玉雪。身材挺好,前凸后翘,说话温温柔柔的,长发及腰,还有一对双凤眼,眼角上扬十分勾人,就是皮肤有些黑,不过这也正是她最有特色的地方,班上的男同学给她起了个小黑妹的外号。
刚开始坐在一起我还听不习惯玉雪发嗲的说话语气,但是接触了几天发现这妹纸性格开朗,笑点很低,时时刻刻都在一个话题上笑个像个小孩子。
加微信聊天,她老爱发撇嘴的表情,看着这撒娇的样子,莫名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我该不会喜欢女孩子吧,这想法有点可怕。
班上总共也就7个男孩子,还都长的不咋滴,唯一一个看的过去的男孩陈杰,却被班里的女生起名“妇女之友”,因为成天跟女孩纸们混在一起,我都怀疑他是个GAY。
班主任给人的感觉有些邋遢,买了个二手比亚迪,第一天开出去都把左前大灯给撞了个粉碎,每天都是同一双不知道穿了好多年的皮鞋,鞋子中间褶皱能塞一支笔。八百度的近视眼镜,上课老是挑高眉毛到处张望,黝黑的皮肤油得发亮。
“你看,王老师裤子拉链没拉上……”后排同学掏了下我肩膀,
“你在观察些什么呢?”我忍不住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看到他写了张字条往旁边小组传过去。
“你们在笑什么呢?”玉雪转过头来小声问我,
“你看他门儿没关”我指着讲台上认真写着公式的班主任,
旁边小组的同学一个个传着字条,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老师裤腰上,一边回应他的提问一边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班主任还挂着一副自信爆棚的表情演示着各种换算公式,教室的同学们已经笑开了眼,却不敢大势出声。
“你们笑什么?!”突然老师转过身来,愣在台上
“哈哈哈哈……”
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在老师转过身的一瞬间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不仅拉链没拉,还有他红色内裤紧扎着衬衫,由于肚子太大,外面的裤子拴着的皮带往下滑,露出内裤一大截。这搭配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潮流到不行。
班长给班主任使了个颜色,老师瞬间脸红故作淡定的转过去面向黑板能看的见他手在悄悄整理自己的仪表,这还怎么上课,尴尬至极。
那一张纸条传遍了半个班级,还有两组同学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像是刚从火星进入地球,分不清东南西北扶着眼镜傻愣着盯着我们。
高中的生活仅存在于教室,走廊,操场,宿舍,还有那些表面友好熟悉内心互不喜欢的同班同学,拉帮结派,互相攀比。
那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每天讨论的就是谁的裤子多少钱,谁的头发在哪里做的,就连她妈妈在家里喷了一下CK的香水也能拿出来炫耀。我和玉雪下课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相视一笑,看穿不说破。
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不知道哪来的高傲感,处处透露着无知和物质。
长寿不是个大城市,却能孕育出一群市井的小朋友,似乎家里父母拥有一辆国产低配尼桑也能在同学堆里吹嘘半天。
后排有个女同学李佩芸,时时刻刻把手里的滑板诺基亚捏在手里,无时无刻不翻点着相册里在各个商场逛街的照片,跟妈妈进餐厅的照片,跟爸爸去游乐园嬉戏的照片。她小小的脸蛋上挂满了骄傲又显摆的虚假笑容,娇小的身躯蕴藏大大的傲娇劲,常年一身粉色系的穿衣打扮,除了她保养的还算不错的乌黑的头发丝儿,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我喜欢。
可毕竟是同学,平时说话我还是特别注意,毕竟拥有着奥斯卡演技的我,天生的皮笑肉不笑的演技,哪怕一个嘴角上扬的不屑,也要拼命挤出笑容满面的样子,面对这样的情景,我越来越厌恶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天真无邪的小黑妹,张玉雪,跟谁都懒得说一句真话,逢场作戏,大概如此。
第一学期结束,我依然待在妈妈身边,跟叔叔他们一起。更是锻炼着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语的虚伪劲儿。
妈妈和叔叔在一起一年,在我看来并不幸福。寒假的某天亲眼见证了他们请客吃饭,草草的办理了扯证仪式。
十六岁的年级,在妈妈跟其他男人结婚的现场,那些被称为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人,都夸我懂事又善解人意。问的最多的问题是,“小姑娘,你是跟妈妈还是爸爸呢?”
去您大爷,我跟谁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说得再明白点就是想知道,我需不需要妈妈负担我所有的学业生活日常费用,想了解叔叔是否找对了人?
叔叔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抠门儿。当然不是说对我,是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抠门儿到极致。
听说他跟前妻离婚以后,女儿跟前妻生活在河北,叔叔没有给女儿一分钱。作为父亲没有去河北看过女儿一次,当然他前妻也从来不让女儿回来跟她爸爸团聚。
“她跟她妈,我凭什么要给她零花钱?”这是妈妈跟我讲的叔叔曾说过的原话。
在叔叔家,我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翻相册,看书,写字,看着窗外发呆。
大年初一,刘星辰突然打来电话,低沉的语气
“晚上过来吃饭吧,我叫了王子豪和杨智辉他们……”
“干嘛,大过年的你们不陪家里人吗?”我有些不耐烦,电话声将我吵醒,起床气十足,
“没事,你过来再说。”啪…挂了?还没等我再多问几句。
简单收拾,我来到初中学校所在的镇子上,在刘星辰指定的饭店,看见一群初中同学,有同班的还有其他班上玩的比较好的,全都是男孩子,我们围坐在餐桌边,大家都是毫不知情的样子,有人问我,
“嫂子,今天是刘星辰生日吗?”,我否定。
8月13那是夏天的事情,生什么日。
天快黑了,才看到王子豪,杨智辉和刘星辰以及他爸爸从外边儿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起初还嘻嘻哈哈的说笑,看见刘星辰那表情我们都疑惑起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突然叫我们过来?”有个男生叼着烟,眯着眼问道
“今天叫大家过来呢,也是星辰临时决定的,”刘星辰他爸爸端起一杯白酒站起来对大家说,
“星辰户口是黑龙江的,现在政策出来,高考必须在户口所在地,并且提前三年在当地就读,我们尝试过把户口迁回来,但是这刚过年,政策不让迁了……”
“叔叔说重点嘛……”我眨巴眼睛,迫不及待的追问。
“所以新学期星辰就不在重庆上学了,会去黑龙江念到高中毕业参加高考。”刘叔叔说完一杯酒干下肚,缓缓坐下来。
大家都没回过神,王子豪发话:“那我们都举个杯,祝刘星辰一切顺利吧”,他端起酒杯举向餐桌中间,没人动手。
刘星辰默不作声自己端起酒一口喝光,我还傻愣愣的呆坐着。
杨智辉看向我,拍了拍我脑门儿问:“你没事儿吧?”
“啊?我……我没事……”,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杯子吆喝着跟大家碰杯。
“姑娘家,馨尹你就少喝点。”刘叔叔作势让我放下杯子,尝一口就行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像是谁不小心按下了静音键,包间里大家只是挪动筷子却似乎夹不动菜,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你是马上要离开重庆,去黑龙江上学么?”我缓过神来问刘星辰。
他只是点点头,看都没看我一眼,接着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有些哽咽。
我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杨智辉开始活跃气氛,给大家开啤酒递到每个人面前,
“来来来,以后喝酒的机会不多啦,今晚就别太伤感哈”
伤感?机会不多?这是些什么意思?
左思右想,我木讷的看着大家,努力的分析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啤酒摆在眼前,像在跟我招手,我举起瓶子喝掉大半瓶,刘星辰走过来抢走,
“让你少喝点,我爸都说了不让你喝了”他有些生气,又有点低落。
“你不管!”我莫名对他发火,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情绪突然就冒出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看着大家呆呆的看着我,我更加生气。
“你说走就走吗?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说过这事儿?”我瞪着刘星辰带着哭腔大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刚知道就给你打电话了……”他放低语气,无奈的回答。
“馨尹你别激动,我给你叫个饮料吧”刘叔叔拉着刘星辰坐下,拍我肩膀安慰我。
我似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胸口闷到发慌,端着旁边杨智辉的一大杯白酒一口喝光,哐当放在桌子上,没几秒就开始头晕目眩,拽着刘星辰崩溃起来。
“可不可以不走,我不想你走……”我扒在他肩膀上不顾周围那么多人,哭着喊着埋怨着,酒精上头,谁还顾得上人家爸爸也在场。
刘星辰也管不了那么多,抱住我,忍住抽泣,不能肆无忌惮的掉眼泪,估计憋屈坏了。
男孩子们互相碰着杯,此刻的碰杯没有了往常那样快乐的氛围,没有侃侃而谈,没有相互拼酒的洒脱劲儿,安静到整个包间里只有我的哭声和玻璃杯碰撞时孤独而清脆的声音。
黑龙江,就是那个坐落在祖国最北方,冬天有我们从未见过的大雪,飞机要飞两三个小时,火车得坐三十多个小时的地方?就是那个跟我隔了大半个中国,再不是周末就能见面的城市?
我以为不在同一个学校已经是最远的距离了,从前哪怕说不了几句就争吵起来,但吵的再凶,还能看得见对方因为我生气难过装作无所谓的傻样子。
哪怕不在一个学校,还能期待周末的时候可以一起回家一起回学校,还能偶尔陪我吃饭唱歌或者是牵着手在学校转转。
那么黑龙江呢?
一年见一次还是高三毕业后再见?
我无从得知这些突如其来未知的东西。像是从一个热闹的镇子,我独自一人走着走着穿过镇子进入小山村,再继续走着走着,进入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
从热闹到寂静,从陪伴到相隔两地,还要走多久才能进入下一个热闹的镇子,那里有我喜欢的想见的想拥抱就能拥抱的人。
吃饭结束,大多数人都有些醉了,刘星辰还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我已经走不动路了。白酒下肚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对于我这种从来不喝白酒,一喝就直接干杯的傻子,以后喝醉了谁还能扛着我走或者背我回家。
“爸你先回去吧,今晚我跟他们待会儿”刘星辰看着他爸爸,请求最后的放纵。刘叔叔看到小孩们不舍别离的样子当然不好拒绝,
“去吧,别喝多了,好好照顾馨尹。”叔叔说完,结账走人。
这是第一次我在刘星辰的爸爸面前也毫不顾忌的跟他抱在一起,没想到这第一次竟是因为即将两年半的分道扬镳。
我们来到长寿湖边一个KTV,我横躺在沙发上,头靠在刘星辰腿上,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难过的抹眼泪。
直到稍微清醒过来,我安静的盯着天花板,听他们一首接一首唱着周杰伦的歌,那些青春的情愫,写给初恋女孩的情诗,和跳动的淡淡忧伤的音符,眼泪一直没停过,只是变得安静了。
我起身点了首杰伦的《安静》,一个人坐在茶几上伤心的唱起来
“你要我说多难堪,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代过……”带着颤抖的哭腔,模糊的视线,翻滚的屏幕,朱亚程看着我,
“本来我都调整好心情了,你这一唱,我都要跟着你哭了”,他搂着谭敏敏。
这群可爱的人自己组织了个“刘氏集团”,开着玩笑称呼刘星辰总裁,我是众所周知的“总裁夫人”,现在“总裁”要长期出差在外,留下本来就不够坚强的“总裁夫人”独守空房,独自回忆。
……
第二天醒来,包房里大家都还在。大概是因为过年期间,KTV都通宵营业也没赶我们出去。
没心情吃早餐,喝了一大杯水让自己冷静下来。似乎睡一觉真的平静许多,刘星辰送我上公交车,我们在人行道上紧紧牵着手,没敢拥抱,我上了车。
玻璃窗外,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我。我微笑,跟他挥手再见。
直到车子发动,轰隆隆的启动声再次让我从微笑一秒皱起眉头。我关上窗子,没敢继续看他。
车里坐满了人,我恰好面向他们。跟车子行驶的方向相反,脸上什么表情人家一看便知。
眼睛余光看到他还在那里,静静等着汽车行驶。缓缓的时候,我再次看了他一眼,依然挤出微笑,挥挥手。算是真的再见了。
看他渐渐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这一段距离终于让我感受到什么叫做隔海相望。
车子在大马路上,穿过一片片稻田,马路两边不停远去的树木,跟他的身影一样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不停有新的东西进入眼睛,取代眼前的风景。
我再也忍不住,掏出耳机,音乐声开到最大,把自己埋葬在各种悲伤的歌曲里,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布满整张脸,管不着那些大妈大婶投来异样疑惑的眼光。
从这个镇子到妈妈所在的地方大概20分钟,我像是穿越了一个世纪。下车之后孤魂野鬼般在街上游荡,腿脚酸软的挪步回家。
妈妈和叔叔走亲戚串门去了,我一个人在沙发上躺了三天三夜,除了上厕所,没有动过身子。抱着手机一遍遍翻着那些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不吃不喝,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你突然要离开,我却无力挽留。各奔前程,除了祝福,还能怎样。人与人的开始,都是从一声你好,到最后再见都说不出口。
刘星辰离开重庆那天,我们默契的没有联系对方,也没有送别。
只希望未来的两年半,你我不忘初心,遵守约定,如果下次重逢还有想要拥抱对方的欲望,那就再也不分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