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少爷和她订婚了。
成亲那天,刘少爷坐在高头大马上,满面红光,身穿红袍。红得刺眼。
他没去看那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只在放牛的草坪上坐了一天。
门当户对的,真好啊。他想。姓刘的应该会好好待她吧。刘家不缺良田美宅,她用不着愁吃穿。要是真跟了他,吃不饱穿不暖的,怎么舍得她跟他过这样的日子……
他在草坪上躺了很久很久。鸦鹊南飞,月明星稀,白霜满野。只是没了树叶吹出的月光的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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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行囊,进京赶考。
要是他早些考个官名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十里红妆了呢?他想着。
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嫁人了。若是她过得好,就算了吧。
要是姓刘的对她不好,他非得去揍他一顿不可。
他这样想着,来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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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在京城考个官。被分配到外地去做县令,离她越来越远。
终究是没有再回去。
当地有名气的豪绅把嫡女拿出来提亲。那女孩的脸上仿佛盛开了芙蓉花,就像他赶考路上看到的满江芙蓉一样,红红嫩嫩的。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她。
就这样吧。他想着。只要不是她,娶谁都无所谓。
成亲那天,他低头摸摸身上的大红袍子,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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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芙蓉花开了又败,四季更迭轮回。
芙蓉花还是红红嫩嫩的,县令从两鬓染上白霜。人们赞叹他的功绩,传颂他年轻时治水有方,又如何拒绝了迁升,又如何平定山贼,又如何完善法度,人们如何因此丰衣足食。
孩子们在巷中跑着,唱着不知名的童谣。他在院子里坐着,看着面前一坛红嫩的芙蓉花。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江边的红霞,和她脸上绽放的芙蓉花。浊泪从腮边缓缓滑下,倒映着娇艳的芙蓉,旋转,流光。自此,一世的落寞与浮沉,封存在此,融入泥土,不留一丝痕迹。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驳地撒在身上,孩子们从巷尾跑回来,唱着不知名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