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苏这边刚出宫门,就被安排着回了襄王府收拾东西,一点时间都不留给他。诏书未下,一切消息都被压着,凌子苏的一言一行都有皇上的人盯着,自然也就无法去见锦歌一面。
苏泽看着远去的一群人,毫不意外的一耸肩,转身进宫去了。
小丫头今天没有出宫去胡闹,正窝在凤阳阁的梧桐树下看话本,苏泽站在墙外找到了看门宫女,道:“劳烦通报一声,令兰公主唤三公主出门赏荷。”
宫女一脸疑惑地进去了。
前一阵子不是刚去过吗?这下翠竹姐姐又得叨叨三公主了。
“踏青?锦歌儿明明说这一阵子让我不要去找她的,”瑾瑄从话本上抬眼,“我都快无聊死了,谁这么没眼力见的戏弄我?”
宫女立在一旁,喏喏的开口:“是一位青衣男子,奴婢没见过,想来是宫外的人。”
瑾瑄把话本放下,顶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抿唇,问:“那他长什么样?”
“这……”倒真没记住。
“算了你回去该干嘛干嘛,就当这人没来过,”瑾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凤眼一眯,她抬起手打了个哈欠,“我要是扰到锦歌好事就不好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再说。”待会再去偷偷看看锦歌儿。
瑾瑄这一睡就到了晌午,她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骄阳,唤来翠竹将自己简单拾掇了一番就拎着新糕点出宫去了。
结果在出宫门的时候听到宫门附近的宫女似乎在讨论今天的新奇事,瑾瑄凑近了点:“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给我也听听!”
三个宫女顿时跪了下来:“三公主饶命!”
瑾瑄看着面前三个后脑勺:“???”
“你,”瑾瑄站在了刚刚说的最起劲的宫女面前,“抬头。”
宫女没敢。
“本公主让你抬头说!”瑾瑄没了耐心,这种事情越是不说越是勾人,她现在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当值宫女无视规矩聚众说闲话。
“……今、今早陛下……召见……襄王殿下,”宫女吞吞吐吐的开口,“之后……”
“之后什么?”
“之后就有一队军从侍卫跟着襄王殿下一起出宫了,”宫女心一横,讲话也利索了,“说是……要去西北边关……”
瑾瑄一愣,身体比脑子动的快,已经下意识的往庆阳候府的方向跑去。
这事锦歌知不知道?
如果这事情是真的,大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让父皇如此震怒?
瑾瑄把手中的食盒随手扔给门口当值的苏泽,提起裙摆就踩着宫外低矮的屋檐而去,连大路都不走了,直接取直线去了庆阳候府。
而庆阳候府一切如常,前些日子前来侍奉的婢女们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屋檐上的鹅黄身影直接被她们略过,毕竟来之前都被教导过,这三公主在庆阳候府干出什么她们都不意外。
锦歌本是在书房内抄写着佛经,打算明日进宫看望皇祖母,结果就看到自家小姐妹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
又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在宫里就罢了,如今是在侯府,你若下次再这般莽撞,我就命人守着窗子了。”锦歌抬头看了一眼刚刚站定的顾瑾瑄,随口说完后又接着低头磨墨。
“啊不是,这不是事出有因嘛,”瑾瑄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到了锦歌面前,“再说你这侯府的窗子也太小了,我衣服都弄乱了。”
锦歌头也不抬,道:“三句话之内解释清楚,不然我只能遣人将你请出去了。”昨日明明嘱咐过不要来扰,阿瑄最好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否则……
瑾瑄:“你这两天见过我大哥了吗?”
锦歌磨墨的动作一顿。
她的思绪突然从面前的白纸黑字转到了那晚的月下盛景,爆竹炸裂的声音和男人被烟火照亮的容颜就这样直接撞入脑海。
深吸一口气,锦歌强按下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用笔沾墨接着抄经,道:“未曾。”
那次一别之后她一直在躲着子苏哥哥,她怕自己为子苏哥哥带来麻烦,也怕自己在这段感情越陷越深,更怕自己不再安分于自己未来的结局,想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另一个未来。
“那你先答应我你会冷静。”瑾瑄抿唇,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锦歌。父皇如此行事,必定是希望快速解决,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直接这么告诉锦歌,应该算是捅娄子了吧。
但瞒着锦歌儿好像也不太好。
锦歌抬头看了瑾瑄一眼,脸上就差没写上“要说就说,不说快走”这八个大字了。
瑾瑄看着锦歌那张极尽无语子的脸,舔了下唇,语速极快道:“听说父皇把我大哥调去西北边关历练,即刻启程。”瑾瑄的语速她自己都没听清多少,一股子破罐子破摔味。
锦歌还是听清了。
子苏哥哥要走了,去边关,去战场。
她把手中的毛笔扔在了桌子上,刚刚抄好的佛经瞬间就被墨晕黑一块,但是锦歌已经无暇顾及自己一早上的成果了,她拿起衣橱外挂着的披风,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杵在旁边的顾瑾瑄,直接冲出了书房的门。
她已经听不进去一切声音了,满脑子都是“子苏哥哥要走”这件事,她必须去问个清楚。
没走几步,锦歌便被反应过来的瑾瑄追上:“锦歌儿,你冷静点!”瑾瑄抓住锦歌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去处,“我父皇正在气头上,你这样贸然前去必定火上浇油。”
真当是应了“关心则乱”这句话。
锦歌望着瑾瑄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她将披风披好,“当务之急,是子苏哥哥。”说罢,她便拉着瑾瑄迅速跑到马槽,瑾瑄会意立马带着锦歌骑马奔向了城门口。
“子苏哥哥!”
凌子苏正要出城门,在听到锦歌的喊声后便停住了马,有军从正要阻拦,凌子苏索性扔出剑插在了他们面前,只听他冷声道:“莫扰本王。”
他张开双臂接住了跑向他的慕锦歌。
“……子苏哥哥……子苏哥哥……子苏哥哥……”她哭得泣不成声,凌子苏为她擦试着泪水,极尽温柔地道:“锦歌,别怕。”
待她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凌子苏便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等我。”
他温柔地抚摸了她的脸颊,然后变戏法似的,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多出了一个凌霄花金钗,他将金钗戴在慕锦歌的头上,又帮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后,转身随着军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凌霄花……”全程杵在旁边当背景的瑾瑄突然出声。
若她没记错,太傅曾说此花花语为“慈母之爱。”而锦歌自小比她聪慧,不会不知。
锦歌收回视线,轻轻摸了摸头上的凌霄花金钗,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他会娶我。”
“他刚刚好像只和你说了两个字……”瑾瑄有些迷惑,她大哥说了要娶锦歌儿么?
“这凌霄花金钗,应当是慧敏皇贵妃生前最喜之物。”
好嘛,这是大哥予锦歌的定情信物。瑾瑄会心地笑笑,大哥和锦歌儿心意相通、两情相悦,锦歌儿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不管怎么说,我大哥心里有你便好。”
“只是……他要去戍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锦歌轻叹一口气,原本通彻明亮的眼里此时此刻却写满了离人的愁。
“我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指不定等他气消了,便又将我大哥调回来了。”瑾瑄想得很简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早日帮锦歌调节好心情才是首要。
她一耸肩,想起来自己一时情急扔下的糕点,心中不由得有些惋惜,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冲着锦歌提议:“花朝楼新请了江南的厨子……”据说厨艺超群。
所以我们要不要去尝个鲜?
“阿瑄,我没有心情。”锦歌打断瑾瑄的话,她一直望着凌子苏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她拉着瑾瑄准备回府,一转身就看到候在不远处的孙公公。
皇帝要召见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