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辰不想和她谈，那是一种直觉。但苏锦绣就这么靠在窗边看着他，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似乎他不答应和她谈谈，她就会一直这样盯着他。他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窗边。
窗外的天漆黑，天之下却是灯火和车水马楼，一片繁荣之相。
窗子开了半扇，使得些许夜风能吹入房间。
夜风寒凉，人又刚吃了火锅，身上难免出了汗，燥意与寒凉的夜风相遇，让人禁不住打寒颤。
苏锦绣转头看向他，视线落在他的眉眼上。眼前的这张脸就是她记忆中的脸，也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人的脸，可想着中午陆霆轩说的话，她又觉得眼前这张脸陌生起来。
她从未想过记忆中温暖的人，竟也能做出夺人性命的事来。在她的心中，他便是她的温暖，穿上白大褂后，更是能治病救人，怎么就能做出夺人性命的事来？
丰子辰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如她一般靠在窗边，转身面对着她，视线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感觉到她目光中的疑惑，抬手在她的眉间摩挲着。
“怎么了？忽然就不开心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和我还用得着客气吗？”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让苏锦绣感觉到温暖，也给她以力量。她却忍不住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与他对视着。感觉到她的躲闪，丰子辰眼神一黯，却也没有再伸手去触碰她。
“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锦绣，你在我面前不必再那么多顾忌，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不会生气的。”
他以为苏锦绣是有所顾忌，才会有此一番话。可苏锦绣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得好看起来，仍旧是莫名与疑惑的。
终于，过了大约五分钟，苏锦绣才开口。
“子辰，吴小雨怎么样了？她在国外还习惯吗？有没有试图逃回国内来？她的父母你是怎么安顿的？给的钱够不够他们花用？”
她没有直说她已经知道吴小雨被杀的事，而是先试探起了他。她今晚有很多地方都表现得很反常，若是他直觉敏锐便该察觉出她已经知道了吴小雨的事，便不该瞒她。
可丰子辰虽然感觉到了她今天晚上有些反常，却哪里知道她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才会反常，眉头一蹙，手指在窗台上轻敲。
“怎么忽然想起问她了？你放心，她在国外一切都好，我朋友的公司很看重她，毕竟她也是在陆氏工作过的人，虽然因为陆梓宇的原因而被开除，但能力还是上等的，她在国外混的如鱼得水。”
苏锦绣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丰子辰的心思却在斟酌自己的言辞上，并未留意她的反应。
他继续说道：“至于她的父母，我已经把人送回老家，并且给他们开了店，每个月也都会往他们的卡上打钱，给他们用作日常开销，你不用担心，两位老人现在过得很不错。”
他和吴小雨的恩怨归他和吴小雨，他并未算到吴家父母身上。有了他的打点，到现在吴家父母也不知道吴小雨已经死了，只以为吴小雨出国去了，虽然有些寂寞，但也算为了这个女儿骄傲。
苏锦绣的失望再不加遮掩，溢于言表。她看着丰子辰，脸上想扯起一抹笑来，却如何都扯不起，怎么看怎么勉强。她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天，黑沉沉的天没有一颗星子，也不知道明天的天气如何。
“子辰，你怎么还在瞒着我？我今晚都这样问你了，你便丝毫察觉都没有吗？”
丰子辰一愣，看着她，心觉不妙，面上却不敢承认，反问道：“锦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瞒着你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的话？”
苏锦绣忽然轻笑一声，心觉可笑。到了这一步，她都这样问了，他还在隐瞒，他还要隐瞒！
可是她能如何？她清楚，他瞒着这些都是为了她，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她的手落在窗台，很是用力，骨节都在泛白，她的眼却一直没有勇气落到他的脸上。
她也是害怕看见他的慌乱无措的，她希望他一直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子辰，吴小雨没有出国，她死了，她被人杀死了，杀死在郊外的废旧仓库中，对不对？”
一句她死了，石破天惊。
丰子辰的脸一下惨白起来，唇无血色，甚至在颤抖着。他撑在窗台上的手抖动着竟然成了支撑他站立的唯一支点。他的腿有些软，并非是怕，而是慌。
他的视线急忙落在了苏锦绣的脸上，想要透过她脸上的表情而窥探出她心内的想法。可她面向着窗外，他能看见的也只有她的一个侧脸。
窗户的玻璃上有倒影时而出现，苏锦绣看着窗户上丰子辰明显乱了分寸的倒影，心便揪了起来。哪怕是夜风，也吹不散她心中的复杂情绪。
“锦绣……”
丰子辰颤抖着声音开口，眼圈已经红了，另一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抬起，想要轻触她的脸，最终却停在了她的脸侧，隔着两指的距离，再不敢靠近。
“锦绣，你听我解释，我……”
他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苏锦绣落在窗台上的手越发用力。她的声音沙哑，说话时声线的颤抖并不比他少。
“你想解释什么？如果不是我说出吴小雨已经死了的事，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要瞒着我，让我以为你已经将吴小雨送出国去了？子辰，你怎么能这样……”
苏锦绣的心里实在痛苦，既痛苦于丰子辰变成现在的样子，也痛苦于丰子辰是为了她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便如丰子辰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一样，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丰子辰。
都是因为她，那个一向温暖如骄阳，一双手治病救人的丰医生才会染上人命。如果不是因为她，丰子辰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会去触碰法律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