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沐浴更衣,众人但觉神清气爽,此时皇来已然端坐于主位之上,几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依次入了座。见人已到齐,皇来饮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耐下性子道,“你们几个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想着打粮仓的主意。”
琥珀争辩道,“我们这是在劫富济贫。”
“好一个劫富济贫,你们知道现下粮仓中有多少粮食,整个红枫县又有多少饥民吗?粮仓倘若真的被劫掠,里面的粮食又怎么会落到那些老弱病残身上。劫富济贫?我看是助纣为虐才对。”见琥珀犹自不服气,皇来忍不住讥讽道。
月牙闻言点头道,“此事是小子一时的冲动之举,想来确实有欠考虑,还望知府能够海涵。只是如今发生了如此规模的天灾,朝廷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皇来留下几人本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刚想就此揭过,没想到月牙有此一问,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唉,龙家的子孙当真一代不如一代了,不过无论如何我祖上与皇家也算有些渊源,虽然此地已算是边境,但料想不日赈灾的粮食也应该会到。只是本官从来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本来若是能够合理分配这些粮食也应当可以安稳度过这次的洪涝之灾,却不曾想被你们给破坏了。”
“难道真的要到拆骨为炊,易子而食的境地大人才肯开仓放粮吗?”一向寡言的闻芷突然冷冷地说道。
皇来直视着愤愤不平的闻芷,一脸冷漠道,“你如此质问是觉得本官心肠太过狠毒吗?”话音刚落,突然不经意看到闻芷身旁的蔷薇。犹豫片刻,态度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这次灾害波及范围太广,只是凭借着粮仓与朝廷的救济恐怕仍旧难以为继。实际上红枫县的粮食更多的是囤积在那些商贾富户手中,但一直以来民众还算理智,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暴乱之事,既然自身的安全与利益不会受到威胁,他们自然不愿意凭空拿出家中的余粮。不过有了昨晚之事,相信许多人应该会松口了。“
“这样说来我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呢。”长青喜道。
皇来答非所问道,“这也算是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知府大人唤我们前来不会是为了继续商讨这些国家大事吧?”一直沉默不语坐在尾座的蔷薇突然开口道。
皇来闻言抚了抚桌上的茶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蔷薇,又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其他人。
“知府大人当年既然敢做,今日怎么倒是不敢说了?我这些朋友都不是外人,让他们听听也好评个公道。”
皇来几次欲言又止,倒是莫名让人觉得气息仿佛颓了下来,月牙这才发现皇来头上已有些许白发了。
“令尊可还尚好?”
“家父身体好得很,”蔷薇凌厉地回道,“只是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孤身一人再未续弦了。”小姑娘后半句说完气势终究也弱了下来。
“哼!那是他还算有良心。”皇来冷冷说道。
不待蔷薇反驳,皇来露出了回忆之色,柔声道,“说来我与岁华相遇倒还比解愠更早一些。”看了蔷薇一眼,又改口道,“我与她相识确实更早一些,不过很快解愠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三人之中以解愠年纪稍长,我们便称其为兄长。相识之后,我们三人便打算结伴一起去京城,我是想去寻人比武,解愠则是打算去做生意,她则是摆脱了家里跟随的仆人去京城探亲的。当时大家都年轻没有出过远门,免不了贪恋沿途风景,自然走得极慢。
俗话说日久生情,我与解愠一路走来真就不知不觉的对她生出了情义。其实她既称不上大家闺秀,也算不得小家碧玉,反而性子十分泼辣,不过后来为了我们倒是改变了一些。”皇来说道此处不自觉地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情,仔细算来这甚至是他与几人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可是笑容并未维持多久,皇来笑完又轻轻一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蔷薇,继续说道,“她是一个全身上下透着灵气的人,这么些年下来我也不曾见过第二个,我想任何人与她相处久了也会喜欢上她的。
再漫长的旅途亦会画上终点,虽是一拖再拖,但几个月之后我们三人还是来到了京城。本来以为应该是大家分开的时候了,不料此时异变突生:岁华舅舅在京为官多年,父母担心他不能认出岁华,便让其捎带了一封信件以便表明身份。
谁知舅舅看完岁华带过来的信件之后居然痛哭起来,原来彼时岁华家中已经遭逢巨变。舅舅看完信仍旧不相信,一边留下了岁华,一边差人乔庄打扮前去调查。一个月之后,下人回来报告岁华一家俱被奸人所害,一家人中竟只有岁华得以幸免,或许是对方认为她是女儿家无法形成气候,又或许是因为我与解愠的一路相护才总算幸免于难。
一家老小皆为奸人所害,岁华自是伤心万分,终日以泪洗面,苦苦哀求舅舅为父母报仇。舅舅只有岁华母亲一个妹妹,两人父母早逝,俗话说长兄如父,况且妹妹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被人迫害,自己当然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加之岁华的苦苦哀求,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在这之后舅舅便开始各方面打探消息,努力搜集证据以求扳倒仇家,奈何对方势力强大,舅舅尚未来得及复仇,便被仇家注意到了,对方以莫须有的贪污之罪将他下了大狱,狱中又因为受不了重刑而‘畏罪自杀’。
身在丈夫离世的悲痛之中,舅母将夫君之死全赖在了岁华身上,好一番辱骂之后当天晚上便将其赶出了家门。好在我与解愠一直关注着她,便将她接到了我们住的地方。
岁华自己也将舅舅之死归咎在了自己身上,那时她便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往往随意找个地方一坐便是一日,一言不发。我与解愠也没了比武与经商之心,整日陪在她身边,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而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