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着并非所有生员都有基础,故此私塾中一开始教授的东西倒不算太难,琥珀一开始仗着在老赵处断断续续的学习也还能勉强混过去。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虽然当局者迷,但是半年之后李先生还是发现了个中蹊跷,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每每李先生再见到琥珀那人畜无害的表情时,之前觉得有几分亲近,如今便是有几分的厌恶。
琥珀开始自然免不了受些无妄之灾,不过对此琥珀早已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加之打那之后,李先生便不在见他,也再也不回答那些问题了,倒是让琥珀油然而生出一股自由之感。
但是月牙那边可不是那么好交差的,按照月牙的说法,一定是琥珀没有表现好才露了破绽,所以重新找个新的教习来帮助月牙解决问题这种重任当然理所应当地再次落到了琥珀身上。琥珀若是不愿意,月牙便不断用当日的誓言和还未讲完的三国夹击着进行威胁,琥珀没有月牙的伶牙俐齿,自然是免不了败下阵来。
但琥珀也有自己的考虑,再找教习是万万不可能的,李老头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再说私塾里也没有几个自己喜欢的教习,就教人武术的邓老头还能说的过去,但让邓老头教人刀剑拳脚还行,想让他帮自己回答月牙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估摸着是指望不上了。
折中之下,琥珀觉得还是找个同窗更加放心一些,可是月牙精明似鬼,寻常的生员只怕不久便会露陷,所以一定要找符合自己心中标准的——首先成绩要好那是一定的,不然月牙立时就要疑心了,此外还得是个不缠人的,不然送走了李老头再来个王同窗那就非常不妙了。
两相权宜,一个一直非常陌生的名字突然闯入琥珀脑海——杜娟。杜娟住在镇上,据说家境富足,自小便饱读诗书,如今虽然和自己一样是第一年入学,但按照教习们的说法,杜娟的学识远非大家可比,就连那些已经在私塾里读了三四年的生员也未必有她读的书多,在琥珀眼中活脱脱便是女版月牙一般的存在。
另外杜娟在私塾里从来不招惹别人,她家就在附近,每天只有先生们教课之时才出现一下,之后便匆忙回家了,就算偶尔来的早了,也都是冷冰冰的坐在角落,极少与他人交流,估计她现在连私塾里一起求学的同窗的名字都认不全,指望这样的人来纠缠自己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但正因为如此,琥珀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样的人会不会帮着月牙回答他那些莫名其名的问题倒确实不好说,但琥珀一时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琥珀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想到了便立刻去做。
这厢见眼前一面之交的同窗突然赶在散学之际塞给了自己一张纸条,杜娟虽然觉得诧异,但最终还是瞥了一眼——不是想象中的内容。沉默片刻杜娟最终还是收了起来,随后便赶紧收拾行囊回家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李先生终于在冷战了许久之后再次找到了琥珀,不过这次并未多聊,只是给了琥珀一本书,然后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琥珀虽然不知道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听明白了原来是叫自己把这本书给月牙带过去。
老头临走之时的威胁尚在耳畔,又不经意回忆起了同窗们常聊的关于李先生的“关辉事迹。”一番权衡,琥珀很快便决定了照办。
一个月之后李先生又找到琥珀,问月牙看完了吗,得知看完之后李先生也并未多话,只是把之前的书要了回去,然后重新给了琥珀一本书便离开了,言下之意自然是将这本书再带给月牙。
在这一年授衣假之前,琥珀隐约记得李老头一共通过自己给月牙送了三四本书,不过近来李老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给月牙送去新书了,月牙最后的一本书好像也未归还给李老头。
此外最近两次归家琥珀发现月牙言语间有些恍惚,容颜亦有些憔悴,不过这种事情琥珀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小子身体不好,又没日没夜的看那些破书,经常就是这个鬼样子,只是这次持续稍久了些而已。况且琥珀乐得可以不用与李老头打照面,自然也就选择性的忽略了。
在琥珀的授衣假即将结束准备开始自己第二年的求学习武生涯时,月牙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自己也要去私塾。这句话让老赵夫妻俩喜极而泣,一边感叹这一年来时时参拜菩萨终于显了灵,过几天当选个吉日带些香火去还愿;一边心中庆幸这一年来对周围乡亲父老们扯的谎终于能够圆的回来了。
不过此家欢喜彼家忧,旁边的琥珀立时便想到了月牙这一去私塾,自己找杜娟来代替夫子答疑的谎言很可能就会拆穿了,心里不由郁闷到了极点:这小子不是向来说一不二吗?何时转了性子自己的话都不算数了,难道小爷今年流年不利,看来改明儿得空也得去找个菩萨拜拜才行了。但转念一想,月牙此去私塾,不就比自己晚了一年,自己不就成了月牙的师兄了吗,如此一来,似乎倒也不错。
忆(琥珀)
“我说月牙,你整天捧着你那本破书还真能看出朵花儿来?咱们都半个月没见了,小爷刚刚放假回来你也不欢迎欢迎。”
“说了你也不懂,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哦,感情你看书原来也不过是为了佳人与钱财嘛。”
“你这么说就显得肤浅了,如果看书只是照着表面的意思理解那就索然无味了。”
“好啊,我倒想听听月牙兄作何高见了。”
“难得你今日主动提问,我也就诲人不倦一次。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在我看来是书读的多了,一个人的气质便会得到升华,如着玉颜。同样,一个人如果能够通过看书习得各种学识技能,那对于金钱也不过是予取予求罢了。如此说来琥珀兄可懂?”
“假清高,我觉得还是小爷我说的更靠谱。”
“所以说庸才误人,如果读书只是一知半解,真还不如完全不读来的更加实在。”
“你说我是庸才?”
“额…估计你是有所误会,你又不看书,怎么能叫庸才呢。”
“我知道你就会气我,不过小爷今天开心,就不与你计较了。”
“哦,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你也知道,这次不是到授衣假了嘛,为了了解这一年来大家努力的成果,私塾特意作了比试,小爷居然得了第一,厉害吧。”
“真的啊!你们私塾的水平这么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还没有说完,我得的是武试的第一。
你可不知道,这个更难,其他同窗有些可是还有基础的,小爷虽然一点基础也没有,不过最终还是被我拿到了第一,连教武术的邓武习都夸我够努力,资质也是上乘的。”
“难怪。”
“什么难怪?”
“难怪古人常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为什么每次回来我都有种想打死你的冲动呢?
对了,你这本书都看了好久了,好像还是上次李老头给你的吧,话说他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指教你了,你这看得是什么书啊?”
月牙面色转青,犹豫了一番,终是咬着牙道:“《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