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不过是酒宴上的一场小插曲,气氛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融洽。这五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个晚上就整整吃了两头羊,酒坛子横七竖八地铺了一地。他们倒是想睡就睡,可给营中的士卒们忙个够呛。
酒量不佳的李宏达已然呼呼大睡,张晨飞和金文浩在呕吐几次之后依偎在一起进入了梦乡。石保从喝的迷迷糊糊,浑身燥热难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营帐。一直在外等候的田不悔连忙迎了上来。
“衙内,您吃了酒怎么还出来啊,快回帐里吧,外面风大,万一得了风寒,夫人又该怪罪了。”
“怪罪什么,老子要回家。”
“现在回不去了啊,这时辰郓州的城门早都关了,您就在这将就一晚,明一早我们再回去。”
“老子是王……石保从,他得给我开城门!”他眼神迷离,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倒地。
这时王军雄跟了出来一把扶住石保从,这小白胖子别看一晚上喝了不少,可显然在喝酒这方面是天赋异禀,这么多碗下来,依旧动作敏捷有力,双眼明亮有神,
“三哥,这还走什么啊,在这将就一晚得了,明早再走。”王军雄劝道。
“你……你这没意思,跟你们爷们在这玩什么。我回家找小桃去。”
王军雄面色一紧,还以为石保从想要女人,慌张的四面张望,细声说道:“三哥啊,你小声点啊,这是军营,喝酒吃肉还可以对付对付,这女人可是大忌,我爹虽不常来,但他要听说了得扒了我的皮。”
“我不管,反正我要回家。”
石保从借着酒劲就要往外走,可也架不住两人一路尾随的劝阻,好一阵才把他给哄回帐中。
他被冷风吹过之后,醉意更深,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枕在头下,就进入了梦乡。
雄鸡破晓。石保从缓缓睁开了双眼,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站起身子,轻轻推醒了不远处的田不悔。主仆二人胡乱整理了一下衣物就出了营帐,没走多远,只听身后传来了喊声。
“三哥等我一下,我送你一程。”
石保从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军雄揉着眼睛追出来了,随后两人并肩走在前面。
“军雄啊,这天都泛白了,为何营中这么安静。难道士卒们还没起床吗?”
“三哥你是不知道啊,这两年,营里的精干士卒被禁军抽走了大半,剩下都是一帮老弱病残的厢兵,耍牌九那是一个顶俩,可一有事那浑身就来病了。更主要我们郓州久无战事。他们也都是拖家带口的本地人,使相对这班人马本就没什么指望,索性也就放宽了起床时辰,夜里也只有几人轮番站岗放哨了。”
“难道我们天平军都无可战之兵了?”石保从有些担忧的问道。
“三哥,这……这您还是要去问使相了。”
石保从见他话里有话,可又不愿讲明,暗骂这小胖子装大瓣儿蒜。
半路分别,石保从一路回了石府。此时天已大亮,他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进了西大门穿过长廊转角路过一凉亭,冷不丁发现一白发老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老人肤色惨白,身材消瘦,那两条吊着的白眼眉吓得他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还好天亮了,要是半夜非得吓死个人不可。
石保从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半晌,发现老者的身体会随着呼吸而动,这才放下心来。他打了个哈欠就向别院走去,可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说话声。
“三郎请留步!”
石保从缓缓转身,疑惑地说道:“先生有事?瞧我这脑子坏了,人都不记得了,您是?”
“老朽姓林,在府中做客,专为使相解忧,现有要事与三郎相商。”
石保从宿醉未醒,头痛欲裂,呼吸都带着一股酒味,哪里有心思跟这老头胡扯,摇了摇头道:“有事再说吧,今儿个身子不舒服。”
“三郎难道不想为使相解忧?”
石保从站定想了想,这“亲爹”只听其名,未见其人,自己被吴大夫救醒了之后也只见过一面,还解忧,解什么忧啊!
“不管,不管!”他不耐烦的说道。
“三郎,难道就不想为家族的兴旺出上一份力?”
可石保从却鸟都没鸟他,直接走掉了。
林先生望着石保从的背影叹了口气,心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也只能尽力而为,这石家三子,保兴有将才,保吉有帅才,而这石保从…………真真是个庸才。可是庸才也好,现如今破局在即,自有其用处。至于不想入瓮?怕是由不得你了。
石保从虽然嘴上拒绝,可心中却想着方才的事,自己与那白眉毛老头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家族的兴衰?说的好听,自己如今不过一十五岁的少年,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与其好高骛远不如想想眼前的事情,比如一个多月后如何报仇。
他稀里糊涂的脱掉了衣物,躺在宽阔软绵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响起了清脆的说话声,“公子你怎么还睡呢啊?”
石保从吓的一激灵,从床上蹦起,他见是小桃,才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懒虫,已是未时三刻,太阳都往西边走了。”
“那还行,来更衣。”
小桃撅着嘴开始给石保从梳洗打扮,一刻钟过后,石保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心想这梳妆打扮到底还是女孩子家的手巧啊。
“小桃啊,今儿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小桃一愣以为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多年以来石保从还是第一次主动要笔墨纸砚呢,“笔?笔!公子,今天要练字吗?”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石保从佯怒道。
小桃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转身忙活去了,过了一会,上好的宣纸摆在桌案之上,随后小桃的纤纤玉手开始轻轻地研着墨。
石保从手中拿着上好的狼毫笔,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在穿越之前,他仅仅在小学时期上过两节书法课,水准怕是连如今的孩童都不如。
笔尖就快要挨上纸面,可不知怎么又缩了回去……连续几次,任是石保从皮肤黝黑也都隐隐有些泛着红光。
他确实有些犹豫该写些什么,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头顶上有个大灯泡在照着自己。他抬头望着小桃那一眨不眨的大眼睛,苦笑着说道:“小桃啊……你先出去,先出去。你一直看着我……实在是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