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阖起眼,慢慢地弯下腰,卷起袖子,从河面上掬起一抔忘川河的水,没有任何迟疑,仰起头一饮而下。
“你!”夜夙张大双眼,眼里满是震惊,“你……”
“如何,这样做,你可还满意!”千月依旧没有回头,她抬头看向河对岸,目光投向那一袭火红如酴的男子。
冷夜沉静的双眸里,一片的深邃,看不清是何种神情,“很好!”
“好!”夜夙笑了,那一刻,他笑到凄凉,笑尽了那一夜的悲凉,“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举起剑狠狠地插入地下,然后举步朝河边走去,同样弯下腰,掬起一抔,一饮而尽。
千灵月看到他原本炯然有神的眼在瞬间变得一片空洞,两行泪从他的眼底涌出,身子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在即将坠地的那一刻,一道青影飞过,扶住了他的身子。
男子眼底明明已经没有了任何色彩,一片的漆黑如夜,却在女子扶住他的刹那,像是突然间的回光返照般,突然亮起了一丝的精芒,他朝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千月……”一声深情的呼唤逸出,带着无边的思念,无穷的不甘,最终却一切归于黑暗。
女子将他拥进怀里,用那单薄如纸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男子满是胡渣的脸,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用最动听的声音轻轻地沉吟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曲唱尽,一世的芳华,一生的悲凉。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轻妙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是坚定,是情深无悔!
女子唱尽了她的思念,唱尽了她的哀恸,她没有哭,尽管那双如皓月皎洁的眸底已然一片的水汽氤氲,她依旧笑着,但那笑竟是如此的凄美,凄美的让人心酸。
那一刻,千灵月才知道了,这世间还有一种笑,明明很苦,很苦,却依旧可以笑的如此宽慰!
“你不后悔,凡人喝了这忘川河的水,便会忘记最难忘的人与事,而你,将永远无法离开这地府一步,若你离开了便会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轮回!”冷夜清越的声音飘来,千灵月感觉到,他的话里似乎带了某种希冀,只是隔了一川,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千月纤手拂过男子历尽沧桑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庞,她笑了,那一笑,明媚如春,带着一种深深的眷恋,她缓缓说道,“我,不后悔!”
世人只知,有一种爱,爱到深处,名为‘痴情’,情到深处亦无悔;却不知,这世间还有一种爱,爱到了骨子里,烙进了灵魂里,名为‘无情’,看似无情胜有情。
“好!”冷夜甩袖,揽着怀中的女子决然转身而去。
那一拂袖,一阵清风吹拂过两岸,摇曳起一阵的火红如潮,花潮卷起裙摆,飞舞如蝶,眼前的人影慢慢地化成了细细的粉尘,被清风卷起,飞散在了流岁中。
千灵月走到河岸边,那里如今只留下一柄深深插入地中,她信手覆上那镶嵌着暗紫宝石的剑柄,炙烫的灼热一如男子那满腔至深的情感,都透过那烫热的温度传到了掌心,直达心底,震撼灵魂。
泪水模糊了双眼,千灵月转过头,看向花海的深处,目光逐渐变得没有了焦点。
心好痛,为何明明是相爱至深的两个人,却要相互的欺骗,伤害?
为什么?
屋内,四周都挂起了黑色的布帘,一片的暮色沉沉,屋内唯一的光线是来自几盏夜明珠灯烛所发出的光芒。
屋内的大床上,一名女子正静静地躺着,惨白如纸的脸上,泪水湿滑了脸颊。
夜夙坐在床前,伸出手轻轻地为千灵月擦去眼角流出的泪水,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连做梦都能哭得这么伤心。
当指腹触及她那娇嫩的肌肤时,指尖微微一颤,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尖缓缓地注入心房,似乎是感染了她的悲伤,夜夙感觉心里一阵的锥痛,他连忙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千灵月,陷入了沉思。
“主子!”月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的帘帐外,恭敬地颔首道,“月璃天等人已经离开。”
“可查出是何人出重金要买她的命?”夜夙收回目光,淡淡地扫过桌面,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圆桌,拿起桌上的两瓶药,把玩起来。
“风传,是天夜祁出重金要杀郡主,但从昨夜看来,似乎传闻有误,属下正追紧探查。”
“去,孤要结果!”夜夙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床上的人儿,神情凝重。
千灵月微微蹙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的感觉从背后传来,似乎一股暖暖的气流正从背后的肌肤缓缓地注入身体,那股暖流立刻游走周身,驱赶了四溢的寒意,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无比的温暖。
恩!舒服至极时,她满足地舒展了四肢,伸了伸懒腰,这种像极了做SPA的感觉让她倍感舒畅,不过,当她伸腰时,却触碰到了一个宽厚而温暖的东西。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手掌覆在了她的腰上,确切地说是有人正用手掌为她推拿。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当她侧过脸时,嘴角那一抹舒意是笑却僵住,顿时睡意全无,一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几度翻转后,她成了一只清蒸红虾!
妈呀!为什么会这样!屋内光线柔和却明璀,夜明珠发出的碧柔的光芒在他刚毅的脸上漾出一种至柔的俊美,让有一瞬的错觉,他仿佛是一种至美的幻觉,在下一刻便会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