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贤王真的想将一个人看起来的时候,是没有机会逃开的。我依旧在驿馆别院里,只是平日里照顾我的嬷嬷寸步不离跟着我,就连如厕都在近处守着。
嬷嬷不是话多的人,做事利索稳健,说不定还是个练家子。
我无由来觉得委屈,泛红着的眼眶瞧着冷静站在我面前的嬷嬷。嬷嬷虽心有不忍可怜我,但态度依旧坚决:“小姐,主子要老奴看着您也是处于您的安全考虑,最近几日您日日外出,劳累许多,不如乘着今日好好歇上一歇。”
我嘟着嘴巴盘腿坐在椅子中,椅子坚硬无时不在提醒我让我坐正了,可我就是懒得动弹,加上昨夜休息得也实在不算好,坐着坐着就蜷着身子缩在椅子中间,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外面的雨声,和低低说话的声音。
门被人小心翼翼关上,吱呀的声音顺着地面沿着木椅传进了我耳朵里,我身前似乎站了一人,看了我良久之后微微叹气,紧接着我身上就被披了一块毯子,只是在帮我掖被角的时候温润光滑的手指扫过我的脸颊,我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还觉得暖暖的,待那温暖离开之后我竟然不自觉想追随。
又是一声轻叹,那人语态放松,神色里忽然都出些慵懒,低低说道:“你若早能这么乖巧,我至于差人看着你吗?”
我并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困乏极了,头一偏,枕住一个还算温暖的枕头,睡起觉来。
过了一个时辰,贤王还没有从谭姑娘房里出来,这让门口一直候着的嬷嬷有些奇怪,侧耳细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心里觉得不妥,便轻轻将门推开,然后就瞧见贤王看着看门招了下手。
嬷嬷一看房里的景象不由觉得震惊,她几乎是看着贤王长大的,何曾几时她见过这般情景?那谭九小姐的脑袋正舒舒服服枕在贤王手心里。
而贤王就那样一动不动在椅子旁边站了一个时辰?
贤王见终于有人进来了,抬手朝人指了指床的方向,嬷嬷点头飞快走到床边拿了个软枕,往书桌位置走的时候又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那正睡得香甜的小姑娘。
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小姑娘嘴角还微微勾着,看样子是梦到了什么开心得不得了的事情了。
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小脑袋安置好,贤王满头大汗抱着手臂瞧着睡得香甜的面孔,不自觉想咬牙切齿了。
说漂亮吧,真不是那种绝世的容颜,顶多就是就有点可爱,肤若凝脂倒是真的,小脸儿有点婴儿肥,捏起来说不定感觉很好。
嬷嬷退在一旁,她本以为贤王安置好了谭九小姐就要离开了,谁知人又抱着手臂看了半天,然后忽然伸出手掐上了姑娘白嫩的脸蛋!
睡着的姑娘梦呓了一声,眉间微微蹙着,小嘴儿也抿了抿,那双停在姑娘脸上的手又闪电般收了回去!
贤王脸红心跳气急败坏地起来,虽然在嬷嬷眼里还算镇定自若,就是脚步有些急,可这要是被沈绍元看到了,他肯定会说贤王是狼狈地逃离现场!
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只知道睡醒之后腰酸背痛,也不知道外面下了雨,只是觉得这屋里忽然有些潮气,嬷嬷还在身前守着,见我醒了要掀开毯子,忙走过来帮我盖住,一边说:“毯子先掖着,外面雨下得不小,刚睡起来要是掀了毯子潮气就会钻进骨头缝里!”
我默默瞧着嬷嬷熟练地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吓唬,心里想着是不是贤王小时候嬷嬷也是这么吓唬小孩儿的,想了便随口问出来了,嬷嬷看了看我,从旁边端过搁着热茶的托盘,一边倒茶一边跟我说:“王爷在很小时候还比较活泼,但是四五岁开始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了,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后来跟一位公子成了朋友,先帝退位时王爷正在关外打仗,连京城都没有回来。”
我端着热茶抬头听故事,兀自觉得嬷嬷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多了丝温情,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想太多。
“后来先帝驾崩,王爷才回京,在城外长跪不起,却不愿意进宫,一场雨让王爷病了好多天,自那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嬷嬷说完之后没再继续说话,房间里忽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觉得自己感官忽然敏锐起来,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子,能感觉到外面天气阴沉沉的,还有人走动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敲门声传来,浓香的鸡汤味跟着开门时的一股风刮进来,那汤盅的盖子根本挡不住那香味,我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十年没吃过饭的饿猪,嬷嬷接过门口的托盘,便走边说:“王爷嘱咐过的,说这鸡汤是当地人做的,味道也十分正宗,所以差人给您送来一些,您要是饿了就告诉老奴,老奴去给您准备吃的。”
我眼睛盯着汤盅,撇撇嘴巴,心里默默嘟囔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这话心里想想可以,虽然没有反面的意思,可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且不说贤王地位尊贵,就眼前这嬷嬷可以把贤王当儿子一样照顾大的,我要说了贤王,怕是那盅热汤要盖在我头上了。
汤喝了,身子就暖了不少,我把毯子之后掀开之后腿上的麻意也散了不少,起身站在地上来回走了走:“嬷嬷,我想出去逛逛。”
“起来就想出去逛?”贤王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站在门口,示意嬷嬷先下去,自己进了屋子走近我:“看看这些信件。”
我拿到手之后才知道这不是奏折,奏折上只是写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信息,倒是这些信息…
第一次看到密信的感觉有点新奇,看着信件上简洁明了的几句话,看完了之后将折子原样放好,往贤王的方向推了一点:“您这是何意?我看不明白。”
贤王眼镜一眯我就有点害怕,抿了抿唇,解释道:“这个我是真的看不懂,您即便是将截下来的信件全部整理出来,我也不一定能看明白啊王爷,我之前的十五年可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这才刚刚恢复神智,我母亲让我出来散散心说是有助于我的病情,您一会儿让我寻策,一会儿让我看信件,我脑子也得够用啊…”
信件上大多都是一些看似没什么联系,但是放在一块挨着读两遍的时候就会察觉到很多事情背后好像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杭州知府,高丽,羌族,皇宫,重臣,甚至还有察兰的信息。最后所有的线都汇集到了一出,就是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