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了午后才停,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撒下它的光辉。林间的小道因着刚下过雨的缘故,泥土稀烂,土腥味扑鼻。
幸好长孙无恙带着云笙是骑着马去的,不然就这烂掉的泥土路,走上几步都困难不已,更别提要走到目的地。
云笙坐在前头,冷风像无数把小刀一样在云笙的脸上划开,冷的生疼。
她非常有理由相信长孙无恙这是故意的,就是为给他挡风。
一路从林间小道奔驰到一处平坦空旷的山崖上,只是再往前,便是万丈悬崖。
长孙无恙翻身下马,抬手欲去扶云笙。不想云笙一番流水线的动作干净利落的下了马。
伸出到半空的手只嘚默默收回,诧异道:“你会骑马?”
云笙想着之前事,便觉来气,没好气道:“你没问我。”
长孙无恙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
云笙不明白长孙无恙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来,便出声问道:“李公子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吗?”
长孙无恙环顾四周,与一年前差别无二。
“阿笙姑娘觉得这里怎么样?”
云笙看了看周围,除了草木繁盛和存在一定的危险外,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便转头看长孙无恙,摇了摇头,道:“不怎么样。”
长孙无恙对她的回答只是微笑,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要想起来以前的事,只能慢慢来。
他走至悬崖边,仿佛吹来一阵风他就会掉下去,云笙看着有些担忧。忍不住说道:“别太靠前站,很危险。”
长孙无恙望着悬崖下一片白雾缭绕,翻滚云涌,好似仙境一般。
长孙无恙曾从这里摔落下去过,本以为自己会摔成一堆肉泥,不想下面竟是一面湖。
倒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隔着这层白雾,许多人都会觉得这下面是万丈,其实不然,连百丈都不到。
长孙无恙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云笙,“不用担心,我不会掉下去的。”
此刻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
云笙松了口气,又对他说道:“李公子有话就直说。”
长孙无恙蹙眉看着她许久,内心颇有矛盾。
他不想直接告诉她,他希望她能自己想起来,但又怕她想不起来。
真是头疼不已!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之前确实认识。”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一年前我曾被你所救,我们在枫林居一起生活了两个月。”
长孙无恙没有在接着往下说,这么明显的暗示,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的出来。
果然,云笙在听到他的话后,震惊不已。虽然心里已经默认他们之前可能认识,但是现在听到后,还是很震惊。特别是说她和他在枫林居一起生活了两个月。
这么说的话,那他的……
云笙不禁脱口而出:“你的那个心上人不会……是我吧!”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在写话本子,哪有这么巧的事。
长孙无恙微微一笑,“这话可是阿笙姑娘自己说的哦。”
云笙想了想,很自信的反驳道:“你说你的心上人生病了,可我没有生病,那就不是我。”
“阿笙姑娘记不起一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令我很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悬崖下面,又道:“这个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治。”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云笙愣了许久,低头喃喃自语,“原来那病是失忆,怪不得他说治不好,一年前……发生了什么?”
她抬头去看悬崖边上的他,这个人还是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再说,如果一年前他就认识我,那他应该知晓我是公主的身份。
难不成……他一年前认识的是带着这张人皮面具的自己?这张人皮面具也确实是在一年前找的秦师傅制作的。
我就这样带着面具跟他生活了两个月,这更不可能吧!两个月都没有发现,他是有多笨。
云笙忍不住吐槽道:“李公子真笨啊!”
云笙的声音很轻,长孙无恙隔着远,并没有听清,他先是咳嗽几声,然后大声问道:“阿笙姑娘刚才说什么?”话刚说出口,谁料一支箭从远处射向来。
长孙无恙躲避飞来的箭时,不慎摔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云笙愣在当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这令云笙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脏的刺痛感又袭了上来,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多,但每一个画面却像无数跟针一样在她的脑中不停的乱扎。
真是头疼欲裂!
云笙疼得抬手捂住脑袋,蹲下身子来缓解心脏的刺痛感。
眼泪不自觉就已经流了下来,泪水划过脸颊,滴在身下的泥土里。
头疼感慢慢消失,但心脏的刺痛却越发厉害。
她想起来了!想起一年前她与长孙无恙在枫林居的点点滴滴,那是她最快乐的两个月,胜过在皇宫待的十五年。
“阿恙,你混蛋!”她望着长孙无恙掉下去的方向嘶吼着。
哭声淹没了山间的虫鸣鸟叫,她不知哭了多久,总之白天变成了黑夜,晴天变成了雨天。
雨水肆无忌惮的打在云笙的身上,她哭的累及了,却还是忍不住。
那颗跳动的心此刻仿佛静止了一般,令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冷的颤抖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
就在云笙白天来时的那条路上,长孙无恙正骑着马向这里赶来。
他掉下悬崖落入湖中,在湖边等候了很久的高剑跳入水里将他拉了上来。
那支向他射来的箭是他安排人在那里,等他咳嗽时便将箭射出,然后他作势掉落悬崖。
上岸的那一刻,他便命高剑在这里守到天黑回去,以防云笙真的想起他,会自己跳了下来。而他则骑着马赶往云笙那里。
悬崖下边离云笙所在的地方隔的很远,长孙无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那条道时,天已经黑了。
大雨悄然而下,夜里能见度很低。
幸好在雨落下时,他离那山崖已经不远了!
长孙无恙没有把握她还在不在那山崖上,至少,他要亲自去看了才安心。
到达山崖上时,长孙无恙翻身下马四处张望着。
“阿笙,你在吗?”长孙无恙大喊着,久久没有回应。他接着又连喊她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是走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因为天太黑,他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云笙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很像李智宸。便哆哆嗦嗦的出声唤他,“我在……”但话还没有说完,云笙就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又昏了过去。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长孙无恙听见了!
“阿笙!”
他一边出声喊她一边在地上慢慢摸索起来。
直到指尖触碰到一丝丝温热,“阿笙,阿笙。”
长孙无恙将她抱在怀里,大拇指和食指指尖相合含在嘴里吹出哨声,远处的马嘶鸣一声,立马走到长孙无恙的身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肩膀。
虽然他看不见路,但马看的见。
长孙无恙将云笙横抱在怀里,艰难的将她弄上马背,随机翻身上马扶起云笙让她躺在他怀里。
雨声虽嘈杂,但少女的呼吸声却很清晰的传入长孙无恙的耳朵里。
想来,是因为他太担心她了!
“驾!”
一声低喝,马载着长孙无恙与云笙便消失在了丛林间。
回到枫林居,长孙无恙急将云笙抱回房里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上。
高剑闻声赶来,“公子,你没事吧!”
长孙无恙喘着气,道:“快去烧热水。”
“是”
高剑离开,长孙无恙回头去看云笙,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后。
他抬手放到云笙的额头上,很烫。盯着云笙的脸看了许久,似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长孙无恙屏住呼吸,伸手将她的人皮面具慢慢的揭了下来。
面具下的那张脸很美,却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长孙无恙看着那张脸,身形一僵,“原来是你。”
良久,他抬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道:“幸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