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赞此刻体型丝毫没有变化,但先前那一击,他感受到了丝毫不亚于老祭祀的恐怖力量。
虽然呼延赞已然中了丹毒,又受了极重的伤,但他的力量,依旧如山般巍峨雄浑。
这是已然经历过一次惨烈战斗的萧洛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这种程度的蛮皇真人,在力量上的增幅威力,已然可以堪比他的八门遁甲!
呼延赞看着自己一刀之下竟是仍然能够站起来的萧洛,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师尊为何会死于对方的手中。
身为中土之人,他实在想不出萧洛为何也拥有如此磅礴如海的力量,若不是再三确认了萧洛的确是个人,他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妖兽化形而成。
呼延赞眯起眼睛,看着自碎石中站起的萧洛说道:“你当初并没有如此力量,更没有如此境界,我很难想象,你这份力量究竟传承何处,这份传承,不应存在这块天地。”
萧洛痛苦的咳出几口粘稠的血块,不予置否。
其实呼延赞的猜测已然接近真相,萧洛此刻身躯中的纯粹力量,的确不是来自这片天地,而是来自那已然成为中土灾厄的赤血炎龙敖正淳。
如果是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无法破开凡躯的承受极限。
这已然不是正常人应有的力量。
自在炎冥谷地,历经九死一生,在阴差阳错中被赤血灌体,被八云紫气入身形成那枚妖异的紫炎苍印之后,他的体格就已经为之改变。
尤其是在汲取了足够的元气,成功在识海诞生出一份能被自己控制的苍炎之后,那枚宛如太阳一般的火炎就在一直在不停地改变着萧洛的身体。
他身体如同一只幼苗一般,在阳光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强,力量变得越来越大,相对应的,身法与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速。
只要给他时间,他的潜力,似乎无限。
然而呼延赞同样获得了属于他们北蛮先祖的传承,而这份传承,同样不属于这片天地。
而他原本便是皇族之体,体内流淌着正宗的蛮族血脉,所以在比萧洛更久远的时间里,身体自然比萧洛更加强大。
山风袭来,卷起被二人战斗所轰碎的积雪,粉粉扬扬地飘洒着。
呼延赞透着这些雪看着对面的萧洛,双眼里却是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继续道:“你们中土人在战场上杀人,从来不讲究公平,也不吝啬手段。我知道现在依旧难以杀死你,既然如此,便让你看看我们蛮族更多的传承。”
萧洛的眉头蹙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也顾不了伤势,就拖着长刀向对方冲去。
前冲之际,就见呼延赞深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他的灵识脱离了他的身体,仿佛与祭坛上的三块墨石板起了联系,然后萧洛就感到三顾股恐怖的气息化作一道,向着这边临来,无形中灌入呼延赞如山的躯体之中。
于是他身周于无声中起了风暴,碎雪都似是畏怯地向四周扩散而去。
长发在狂风中飘拂,宛若获得了某种力量的狂魔。
紧接着,呼延赞的脸色变得涨红,然而又迅速苍白,躯体上的筋络急速扩张,如同一头头蛟龙游走其上。
嘶啦声中,他身上残破的袍子直接被震成齑粉,夹杂着飞雪一同吹向遥远的地方,露出了魁梧挺拔的身躯。
而原本几块捅入他胸腹间的断骨也纷纷倒射而出,但沸血也随之喷溅而出,哪怕呼延赞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每块肌肉,让其暂时闭合起来,也依旧不能阻止血液的不断流逝。
若是他不能再短时间内杀死萧洛,那么哪怕这这流血,也会让他致死。
然而呼延赞身上传出的气息正在逐步拔升,原本已经萎缩至释藏境初段边缘的气息正在急速攀爬,只是萧洛冲来的几息之间,就已然回升到了中段。
萧洛看着气息初步攀升的呼延赞,眼神透出凝重。
呼延赞此时虽然身受重伤,更是中了丹毒,但他没有想到,在这种先祖传承的力量,竟是还可以叠加起来。
但萧洛也猜的到,这种叠加,一定要付出常人难以承受也难以想象的代价。
否则又如何解释自古以来,北蛮从未有人将九个传承集于一身。
毕竟一个人若是叠加了九名真人的战力,定然比原本九人加起来还要强大。
恐怕呼延赞哪怕此战获胜,也活不了多久。
但萧洛此刻不能退,他必须在这场北蛮战争之前,打开那通天之途,要做到这一地,便必须除掉眼前挡道的呼延赞。
虽然禹王一众真人已然在围杀呼延浩风,但萧洛并不认为他们能够办到。
毕竟当年就连禹皇,都没能办到,而是最终选择将其囚禁在禹天狱,直到为今天埋下祸患。
就在萧洛攻来之前,呼延赞脚下骤然响起砰的一声闷响。
呼延赞已然选择互攻而来,将主动权牢牢的握在手心。
他瞬间穿越二人之间的距离,掠到了萧洛前方的半空上,竟是放弃了闪避的主动选择滞空。
随着一声暴喝如雷般炸响,双手握刀如同握着一条山脉,蛮不讲理地向着萧洛所在,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寒风呼啸,落雪四飞。
萧洛凝眉,重重地一踏地面,身体骤然跃起,双手执刀,向着那如山般的男人斩了过去。
这柄阔刀上蕴含着已经逝去三位祭祀的磅礴力量,没有八门遁甲支撑的萧洛终究还是难以抗衡。
轰的一声巨响,跃起的萧洛,便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向崖面跌回。
呼延赞就紧接着斩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呼延赞,就如同一座势大力沉的山峰,从苍穹的云巅,盖了下来。
萧洛在半空中就喷出一口血雾,只能举刀再抗。
带着犀利真元的气浪四处溅射。
萧洛知道,此刻自己若是再不采取某些措施,恐怕就真的要被呼延赞活活斩死。
砰的一声,二人双双落地,如同砸出了个巨大的陨石坑。
看着又是一刀狠狠的朝着萧洛的眉心斩下,仿佛知道自己这刀躲不过去了。
躲不过去,就是死。
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他第一次在短时间内开启了第二次八门遁甲,狂暴的风肆意开来。
山巅之上,狂风再起,四处乱飞的飘雪似乎已然无法落下,都被山巅的风暴直接吹下了山巅。
只有在入雷鸣般的不断的撞击之中,才能惊鸿一瞥看到两个搏杀至舍身忘死的身影。
已然快要踏上山巅却依旧被几名北蛮真人纠缠的上官胜芸,看着山巅不断爆裂的山石,眼中露出一抹焦急与担忧。
依旧在与呼延浩风搏杀的宇文清也看了一眼山巅不断轰鸣之地,在感激他救下宇文湘之余,却唯有复杂的沉默。
在他们看来,骤然间抽取三块先祖传承的呼延赞,不是萧洛所能抗衡的。
仿佛预料到某个凄惨的结局,便唯有沉默。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刺耳轰鸣的战斗之音。
山腰间的皇城攻伐战已然接近尾声,大半格尔噶门宫已然被大禹王军所占领。
而在接近山巅的地方,大禹与北蛮最高层的力量,也在相互纠缠,短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毕竟只要宇文清与呼延浩风之间没有分出胜负,便无法断定这场战争究竟谁胜谁负。
在最接近云端之地,天地元气搅动的极其恐怖,宛若山洪海啸般倾泻,风暴永不休止。
萧洛与呼延赞二人都是短时间内借助外力达到如今的力量层次,在力量的使用上完全无所做到那一众真人的举重若轻与凝结力量而不散逸。
所以此刻造成的声势,甚至比其一众真人的战斗还要恐怖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乱的风暴轰然破碎,开始归于寂灭。
一道身影自风中砸落,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那是萧洛,他的一身原本属于天谕巡守体面的金边白袍,已然破损的衣不遮体,破碎的衣袍下粗略看去,就是几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住往外流淌着血迹。
他每踏出一个脚印,都是血色的。
而就他刚刚落下,又是一个如山般的身影自一座雪峰上跃下,一刀再次砸向萧洛的面门。
此刻二人的气息已然不似先前那般恐怖,甚至已然濒临微弱。
但即使如此,萧洛也依旧不敢有半分小觑,以剑横于胸前,再次挡住这致命一刀。
铛的一声属于金属撞击的脆鸣声!
萧洛咬牙,但依旧被势大力沉的阔刀压了下来,在他左肩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咔嚓一声,肩胛骨已然破碎。
萧洛咆哮一声,以肩扛刀,将刀势压回。
这无疑让渗透入骨的伤口更痛,但痛,至少还活着,若是因为痛就逼退,那便唯有死路一条。
萧洛与呼延赞都忍受着这份痛苦,他们都不想死,他们肩上都有沉重如山的责任,所以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绝望。
这声咆哮已然力竭,却带着萧洛绝不服输的意志。
随着他的这份意志,识海中那缕紫炎微微一颤,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华。
便仿佛已然干涸的残灯得到了如泉般的油水,再次焕发出最后的活力。
他身体里所有的华月元气,都在这一刻,被压榨了出来。
随即无数道光影似是自他的双瞳中浮现而出,似是有无数招式在急速翻滚。
一共三万八千六百七十二道,化为一道。
萧洛的身体就似是共鸣般一震,身周的空气,空气中的飘雪都仿佛在这一震之下仓皇逃窜。
望着这一幕的呼延赞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没想到已然接近油尽灯枯的萧洛竟是还留有底牌!
手中阔刀就向着萧洛的眉心砍去。
然而就在这瞬间,萧洛浑身所有伤口都飚射出鲜血,手中长刀同样向着呼延赞的脖颈斩去。
泛着沉凝厚重之意的刀锋斩破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尖啸之音。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停滞。
风消失了,没有了声。
这一刀是萧洛在过往十多年用的最多的一记撩斩,他用这刀劈过柴火,用这刀在十万大山中斩过妖,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刀,没有丝毫花俏。
然而落在呼延赞的眼中,却是占据他半部视线的绝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