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竟是还有一层!
在他的眸中,无数道从黝黑刀身上崩离的银色碎片骤然炸碎开来,向着四周炸碎而去。
但是由于萧洛的刀势占据上风,于是这些碎刃全部向着钟慈颜的方向涌去,一片片的切在钟慈颜原本无比俊逸白皙的面庞之上。
碎刃在有如凝脂的白皙皮肤上切出一道道细密的创口,淌出猩红的血迹。
但是钟慈颜却似是没有感知到丝毫痛楚,他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在破碎掉一层银色外层露出的黝黑刀身。
刀身上原本铭刻铭文的地方,‘刀乃顽钢,吾铸其魂’的八个字已然不见,而是模糊的印刻着另外一句铭文。
“吾刃有魂,空乏其身!”
这八个模糊暗淡的字眼仿若幽夜中的冥魂,贪婪饕餮着世间万物的一切,似乎连钟慈颜看到他时,似乎连他的目光,连他的灵魂都要为之吸纳进去!
“法器!”
半空中骤然响起钟慈颜似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中又带着决绝不甘的惨嚎。
似乎直到这一刻,钟慈颜才感知到了面庞上传来的剧痛。
而也就在这黝黑暗淡的刀身暴露在空气之中时,四周所有的元力,所有的气息,就连原本已经奔流而出的金色剑光,都为之凭空扭转而回,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被这幽暗的刀身所吞噬。
无尽的黑暗,在吞噬着庄严磅礴的金光。
原本已经延展出去的金芒骤然凭空扭转回来,这不是收缩,而是一种坍塌。
仿若那原本万丈光芒附近,出现了一颗饥渴难耐的黑洞,贪婪的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风在瑟瑟发抖中被吸入刀中,鲜血断骨也在半空中化作尘灰,被吸入刀中,就连在原本已然奔流出去的光线,似乎也被吸入刀中。
而那原本光芒四射的残阳,也在被那无比饥渴的存在撕扯着光芒,吞噬入那宛若无底洞的刀身之中。
所有人震惊或麻木的望着那不断崩解光芒渐暗的残阳,看着那不断吸取周围一切的黑暗之处。
他们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事物,竟然拥有如此强大而诡异的威力,竟是连已然施展出来的周天瑶光斩的都能够一击击溃,并将其所有的破坏性元力全部为之吞噬掉。
上官灵韵扶着闺蜜的双手再次骤然一紧,原本白皙的手腕已经被其掐的青紫起来。
一声带着痛楚的娇呼响起,岳玲佳原本同样震惊的望着天边骤变的恐怖景象,最终还是被身体传来的痛意惊醒,满面幽怨的望着上官灵韵。
但上官灵韵却是仍然呆呆的望着那被黑暗逐渐吞噬的金芒,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闺蜜那幽怨的眼神,她的思绪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萧洛那边,将具体情况看个究竟。
而就在两柄冷兵交接之地,极光与极暗倾轧的中心,萧洛刀身上破碎剥落下来的金属碎片,如雨般一刀刀切在钟慈颜原本俊美异常的面庞上。
剧痛与法器带来的双重打击之下,钟慈颜终于有些心慌起来,剑心不定,剑势也随之慌乱起来。
而萧洛手中的那把漆黑之刀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吞噬着无尽光芒之时,狠狠的向前辗压。
刀势浩然,一往无前,无可阻挡。
就见钟慈颜手中的一品周天星辰剑在这无可抵御的辗压中裂出一道纹路,而后两道,四道,最后砰的一声,直接变成无数碎片。
而剑身上的万道流光组成的残阳之芒也随着剑身的破灭,顿时宣告崩解。
残阳崩解,便是大恐怖,在钟慈颜的道心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之前,它也如死亡的恒心一般,骤然炸开。
炸开前的恐怖冲击波,终于将纠缠一起的二人轰开,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极速飞射而出。
那原本周天星辰剑崩解的地方,只是一眨眼间,便已然化作一道比原先还要大上几倍的光球,金中透红,宛若夜空中的红巨星一般。
若是继续让这破坏上升,恐怕便要突破真人之线,遗迹之地也将遭到一场大灾难。
但就在他扩大的瞬间,却遭到一股难以抵御的吸力,于是平衡一破,如同一颗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化作漫天流光飘散。
但还未飞出多远,便被强大的吸力吸入了萧洛手中那黝黑的刀身之中。
吸收了这万道流光,黝黑的刀身仿佛一口吞了一道大餐,刀身一震,似是打了个嗝,但随即它的力量仿佛又强大了半分。
仿佛誓要吞噬一切的长刀被萧洛抖手一甩,化作一道半金半银的刀芒,继续着向相反方向飞射而出的钟慈颜辗压而去,速度竟是比钟慈颜飞出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倍。虽然脱离了刀刃,但一往无前的刀势依然在继续斩下。
萧洛已然用灵识锁定了钟慈颜,无论钟慈颜身在何方,刀刃都会斩向他的方向。
钟慈颜飞射出去的身形接连撞塌几十座破败的建筑,就在身形终于将要稳定下来之时,却又见那道仿佛要索命的刀芒隔空斩来。
亡魂皆冒之际,急忙从乾坤锦囊之中又掏出一把品质仅在周天星辰剑之下的周天明月剑横格于身前。
所以刀芒落下之时,没有真正砍中钟慈颜凄惨哆嗦的身躯,而是砍在了明月剑的刀身之上。
于是如流星赶月的刀芒在钟慈颜瞪大的眼睛中陡然炸开,爆出无数流光,化作一道破坏力同样不差的冲击波轰在钟慈颜的身上。
顿时轰鸣迭起,狂风大作。
被这道萧洛最后拼尽全力轰出的刀芒轰中,钟慈颜的身躯就像是惊涛之中的落叶,无可抵御的再次斜斜射起。
撞碎一道又一道厚重的石墙,这才终于重重落到坚硬而冰冷的斑驳地面上,狼狈不堪地连续翻滚了十几圈,直到撞到那座建筑物中的一块金属制的石碑,方才停下身形。
只闻咔嚓一声脆响,不用说,人骨自然没有金属硬,哪怕是接近真人的修士,也依旧不如。
于是就见钟慈颜的右腿不自然的扭曲着,骨头已然折了。
他倚坐石碑的这座破败的古建筑,在这场爆炸中终于承受不住,顿时倾倒坍塌下来,无数几千几万斤的横梁不停砸在钟慈颜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惊呼声,瓦砾翻动声,闷嚎声不断响起。
折了一条腿的钟慈颜终于被残存的百来名云霆禁卫从无尽碎石瓦砾中翻出。
说起这百来名云霆禁卫,他们若不是因为萧洛那崩阳一击,直接将那破坏力极强的黄金之芒一刀两断,恐怕在那黄金大剑斩下之时,光是恐怖的冲击波便可让他们全灭,死在他们尉司长手上。
是以他们得以保存性命,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萧洛之功,是以,他们看着此刻犹如死狗一般蜷缩在地上的钟慈颜,面色颇有些复杂。
被灌了一口饮水的钟慈颜骤然惊醒坐起,看着自己被禁卫紧急用竹板固定起来的右腿,感受到腿上和脸上传来的剧痛,钟慈颜的身体一颤。
腿只要没丢就行,不要如三弟那般,残臂化作一团灰烬就好,那便可以花费些代价接上。
但是脸上的痛,他颤抖的伸出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钻心的疼痛中,他触摸到了一片狰狞褶皱之地,终于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起来。
他便这样颤抖着身子,扶着身旁一名禁卫艰难地站了起来,吩咐道:“拿镜子来。”
那名贴身禁卫闻言身形也是一颤,但是他不敢违逆尉司长大人的命令,从前襟中掏出那张巴掌大的玉边小镜。
那是钟慈颜吩咐他佩戴在身上的,用途便是随时保持自己的俊美容颜。
在钟慈颜看来,无时无刻保持自己的容颜乃至威严,也是一种维护大禹颜面的方式之一。
他的颜面,代表着大禹的颜面。
但是这面镜子此刻映照出的身影,原本镶金边的尉司袍服寸寸破裂,身体各处鲜血直流,沾满尘埃的污渍,一眼看上去,犹如一个惨不忍睹的乞丐。
而当他颤抖的将镜面移至面庞上时,就见他原本俊美无双宛若身姿连万千少女也为之艳羡嫉妒的面庞,此刻却是坑坑洼洼,密布着无数创口。
而这些创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加上尘灰的污染,已然流脓成疮,犹如九渊恶鬼一般!
他盯着这张面目全非的面庞看了好久,似乎才从这种迷茫浑噩的萎靡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清醒,所以反而希望这才是身在梦魇之中。
啪的一声脆响。
那张玉镜被他怒摔至地,成了无数片破碎的琉璃。
“这他妈的是谁!这他妈的是谁!长的如此恶心难看!这他妈的究竟是谁?”
钟慈颜满目狰狞的转头伸手拽住那名禁卫的衣领疯狂的摇动着,声嘶力竭的口吐秽语质问着。
似乎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像是握着最后的能将他拉出梦魇的稻草,疯狂而不着调的话语带着一丝乞求,乞求着那名禁卫告诉他镜中那面目狰狞之人不是他神骏无双的钟慈颜。
可是身周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包括那名被他拽着衣领的禁卫俱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钟慈颜撕扯着自己早已凌乱的发髻,一声凄厉一声的嘶嚎着,犹如恶鬼的呜鸣,在残垣断壁中回荡。
在那些云霆禁卫看来,今天这场战斗的结果,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原本的逻辑与事态发展趋势,以钟慈颜和他六师兄的带领下,他们三百云霆禁卫的包围之下,萧洛绝无幸免可能,落败遭擒只是早晚之事。
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他们云霆禁卫身死大半,编制早已不完整,钟慈颜的六师兄双眼致盲,永久生活在毒之痛楚之中,而身为尉司长的钟慈颜,也是面容尽毁,还断了条腿。
而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最终却是一无所获,而萧洛早已逃之夭夭。
然而就在他们所有人等待着身为主心骨的尉司长钟慈颜发布最新追击命令时,钟慈颜又似是神情都不太正常,显然这场失败乃至失败的结果对他刺激不小。
之所以场间一片死寂,便是因为这场战斗已然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而他们看到这般样子的尉司长,也知此刻说出任何话语,都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发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