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拂晓,马嘶鸡鸣,疏烟长笼紫陌红尘,晨光从东京城东慢慢移入城中,穿过一片竹林后,城门大桥便近在咫尺,可霍政越走越气喘,他嘴唇发紫,脖子上好像被血绳缠绕,他伸出手掌,掌心乌黑,便已明白自己中妖毒太深,命不久矣,可道君已知晓帝邪星转世人间,定会除之后快,他应尊祖师之言,阻止道君诛杀帝邪星。
他扶着一颗粗壮青竹,趔趄地在竹林中行走,竹子被他摇摆的身体晃动的沙沙作响,一只五彩麻雀从竹林上空飞出,在霍政的头顶盘旋辗转后,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思看头顶这只渺小的彩雀,他靠在青竹上,看见手掌心越来越黑,仰天自嘲:“天亡我矣”,喷出一口黑血,昏迷在青竹林中,五彩雀被他喷出的黑血惊吓扑腾飞上竹顶,在一片青竹中,一切又恢复平静,一滴露水从青竹叶上缓缓落下,正滴在霍先叔的额头上,霍政额头晃动一下,便又无反应,彩雀看到青竹叶上的露水可以唤醒他,便摇下这个青竹上的露水,霍政慢慢苏醒,醒来浑身潮湿,才知原来是头顶盘旋的这只五彩雀用露水救了自己,他执掌将彩五雀放于掌心,方才看清此雀乃是五彩青云仙雀,原来这片竹林曾是青云上仙人间修行之地,五彩仙雀正是青云上仙的仙宠,难怪此青竹林中的露水能让他苏醒,霍政拜别五彩仙雀,入东京城中来。
自霍政去往登云峰后,道君皇帝终日坐立不安,炼丹之时也不得静心,蔡太师之婿林敬道闻得前因后果,为得道君宠信,献上安稳之计一条,林敬道虽是太师之婿,官为太尉,却是奸诈谄媚之徒,趋炎附势,唯利是图。
“臣闻得帝邪星转世人间,陛下尽快处之而后快,以防后患,”林敬道低倾头颅,两只谄媚吊销眼望着道君的裙角。
“可如今霍先叔还未归朝,帝邪星在何处不得而知,如何除之”,道君叹息不已。
“陛下有所不知,帝邪星落入东南方向,昨夜臣请高人夜观星象,测得妖孽出世之地,在莽荒山外,关山桥之地”,林敬道自信而道。
“那又如何,城中百姓众多,如何得知一婴孩下落”,道君摆手反问。
“臣愿前往,搜寻帝邪星转世,为陛下解忧”,林敬道纳头而拜,以示忠心。
道君欢喜不已,正要草拟诏书,霍政却来觐见,道君更是惊喜,霍政定会带来帝邪星下落,这可真是天有喜事。
霍政摇晃着走进殿前,此时他的妖毒又加重几分,手掌心乌黑的妖毒已经开始蔓延到手臂,他自觉双臂已无力行礼,印堂乌青遮盖,脖子上的红丝越发明显,更像是妖物勒住脖子,他越发喘不上气,跪拜在殿前,用力大呼:“帝邪星不可杀”。
林敬道听到此话,恐自己邀功之计就此错失,便怂恿道君应尽快铲除帝邪星,不可轻信霍政之言。
正在道君犹豫不决之时,霍政妖毒攻心,突然暴怒起来,怒骂道君,又于殿前喷出一摊黑血,让道君惊恐万分,不知所措,林敬道谗言即出:“陛下应诛杀霍政及其满门,霍大人必是深重妖毒,或被妖孽所控制,不杀他,他必会威胁陛下安危,为防后患,陛下应下旨诛杀霍家满门”。
林敬道心思歹毒,竟比妖魔还狠心,他与霍政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只因要为自己立功得道君宠信,便要诛杀霍家满门。
霍政听到道君要诛杀他霍家满门,毒走五脏六腑,脖子上的红丝渗出黑血,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蜷缩在殿前,爆毒而亡,化作一摊黑血,道君惊恐大叫身体颤栗,狂吼道:“杀,杀,都杀了,杀了这些妖孽”。
林敬道率领两千精兵,辞别道君,浩浩荡荡从东京城出发,天气暑热不消,正当午时,火热的日头烤晒人间,众将士头顶着火炉似的太阳行军,林敬道轻轻拉住缰绳,本来就无力的青骢马仰了仰马头,踢住马脚,站在原地,然后又垂下马头,林敬道抬头看向那轮火鸟,仿佛会飞一般不停的跟住行军队伍。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云焰焰烧天空。
日轮当午凝不去,行军如在火炉中。
火轮当空,好似铄石流金之地,他看着因酷热而行走的士兵被折磨的无精打采,散漫而行,正要愤怒责骂军兵之时,他身后一骑乌青踏雪马矫健奔来,这乌青踏雪马是西域奇马,通体乌青光亮,只有脚踢白雪,身姿矫健,能日行千里,马上坐着的正是林敬道的军师高人,复姓申屠,单名焰,此人能知天上地下,能测未来之事,林敬道重金将其收在自己府上,尊称其为申屠天师,可他并不知,申屠焰是一只公狼吸食戾气修炼而成人形,其心狠辣更胜林敬道,骑在乌青踏雪马上申屠焰身穿猩红道袍,眉髯犹如盘丝绕脸,头上虽有玉带缠发髻,如杂草般头发还是在头上挣扎蓬松,一双异瞳狼眼,在夜间尤为光亮,林敬道甚至还认为这是申屠天师的法力,申屠焰的乌青踏雪马缓缓奔驰到林敬道身后,和他的青骢马并排而立,都低垂着马头。
申屠焰张开紫红唇皮,说:“大人,天气酷暑,将士们也不耐暑热,无力行军,不如就此休息整顿,可在夜晚出发,预防暑病”。
林敬道听到申屠焰的话,连连声好。小校将二人马匹牵一旁阴凉处伺候,林敬道就恭让申屠焰移步到树荫之下,两人席地而坐,对面而言,林敬道询问:“申屠天师,东京之事是否安排妥当?”
“大人且放心,我已于昨晚安排图狼十三卫在四更出发,只等圣旨下,诛杀霍家满门,一个活口都不留,斩草除根,以防后患,如今,日过午时,现在的霍宅里恐怕只有尸体”,申屠焰说起杀人之事,面色冷峻,甚至还有几分快意,正所谓恶狼投入人世间,不是杀戮便是血。
林敬道听到此言更是放心的哈哈大笑,直言:“得申屠天师乃我之幸矣”。
申屠焰提到的图狼十三卫是他精心训练的一只精悍小队,共有十三人组成,其中一人指挥为中央戊己土,是申屠焰的义子飞尘带领,双人共分四方位,东方甲乙木,善用棍棒弓弩,百步穿杨,不留活口。南方丙丁火,善用烟雾障眼之法,鼠钻笼,鱼脱钩,来去自由。西方庚辛金,善用剑戟,剑法之快,无人看清,见血封喉。北方壬癸水,善用水上漂,泛水行舟不在话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林敬道以此来排除异己,暗杀忠良,图狼十三卫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无一生还,甚至有人传唱:东京城中十二月,太尉府中十三月。
何缘多出一月天,只因冤死魂不去。
四更时分,鸡鸣一遍,幽暗天地,一片寂静,打更得老者敲着更鼓,从狮钿街东面慢慢走来,直到走过狮钿街上赫赫有名的霍宅,更鼓声渐渐消失在狮钿街的西头,图狼十三卫紧紧趴在霍宅的屋顶墙垣上,中间一人着飞鱼服,腰缠仙族法器金丝软蛇剑,唯独挂上一支短笛,眼光中聚着无情冷漠,轻轻从屋顶飞下,站在霍宅的后院的中,四周巡视一遍,转身又飞上仰云楼,站在楼顶俯瞰霍宅,他年轻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峻,即使在无情的面容,也掩盖不住他风流倜傥的帅气,他伸出手指向霍宅,划了一个完整的圈,无人能逃脱,他缓缓接下腰间的短笛,侵人骨髓的笛声从仰云楼传来,声音让人着迷晕眩,好像酥麻到骨头里的飘逸舒适,不想动弹,笛声缠绕在霍宅平静的上空。
直到金吾卫带着道君的诛杀圣旨推开霍宅后,还在昏睡的霍宅中人,都跪在圣旨前,听到诛杀霍家满门后,惺忪的睡眼都瞬间睁大了,下人们都嚎啕大哭起来,瘫坐在地上,霍夫人听到丈夫已经暴死的消息后,更是悲从心头来,泪如雨下,霍止飞气愤站起来指责禁军大骂道:“昏庸道君,我霍家一门忠烈,大哥二哥都战死沙场,为大宋献身,道君却要杀我全家,道君昏庸,大宋将亡”。
金吾卫挥刀,在这个疏烟笼罩的清晨,紫雾东来,在霍家开启的血溅漫天的杀戮,霍止飞拉着母亲和小妹霍芷心奔向书房,转瞬间,原本干净的霍宅中横尸遍地,紫稠的鲜血铺满庭院,在刚刚升起的太阳下,反射出刺痛心扉的绛红色,霍芷心在三哥的拉拽下几乎是在腾空而飞,她根本来不及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一抹鲜血喷她的脸上,三哥放慢脚步,她才看清是母亲后背被砍了一刀,自己脸上的血是母亲的,她惊吓的大哭,而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直箭从霍芷心的侧脸飞过,打在廊上,幸而她只是擦破侧脸,可这只箭刚刚落下,另一只箭就正中三哥的右臂,剧烈的疼痛让三哥拉着母亲的手突然松开,母亲后背一刀伤口极深,突然没了支撑,倒在地上,霍芷心趴在母亲身边要去扶她,母亲却对着三哥呜咽地说:“快走…”口中鲜血喷溅在面前,三哥忍着右臂剧痛,将霍芷心抱在怀中,拿起大哥生前用过的赤尾剑,冲出霍宅,趴在三哥肩膀上的霍芷心看着母亲死在眼前,浓稠鲜红的血遮盖了她的眼睛,她已看不到任何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