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这样狠意开口的厉鬼女士身后升腾着无数不可辨明的红雾，因为她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愤怒掀翻着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彻底地暴动而是维持在一个难以明辨的平衡上。
将杜清的话传达给罗一心的我瘫坐在座位上，已经明白现在的事情已经完全出乎我所能掌控的范围，我也只能选择听任她乱来。
“是说我的目的吗？”擅自将杜清的话解读的人这次脸上却是怔然的样子。
……凭着这家伙放在脖颈前揉搓摆出思考的样子来看她确实是完全没想过这种事的。
然后在沉默了相当的一段时间之后，她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笑意。
“日行一善啊！”
你有毛病啊？？！
不要用这种像是突然找不到干净内裤穿的人转头意识到昨天没洗的内裤翻面还能穿的愉快表情说出这种话啊！！
啊啊啊这家伙绝对没救了。
“因为我本身和肖颂没有利益冲突啊，如果不是这档事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或者说就算是知道我也记不住他的脸。就算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经历了这么多天也该冷静下来了，在已经看出他绝对会糊的现在，我要是再落井下石就没意思了。就算是身为鬼灵的杜清即便想救他也没办法更没有途径达成目的。”罗一心手指点着桌子，指甲和木制的桌面相击形成了没有规律又令人烦躁的声音，“既然那个人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么拿来给杜清泄愤不是很好的材料吗……”
“——毕竟我说的难道不都是实话？”
你自己不想落井下石所以把这种事让杜清干吗？
不，以杜清的立场来看应该说是顺水推舟才更确切。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纠结怎么说的问题……
我看着默不作声但身周的红雾完全没有消散意思的杜清捂脸叹声：
“能麻烦说出这种话的你去一趟维苏威火山在那千余度的高温和二氧化碳所造成的窒息感之下希望你的脑子能更清醒一点。”
“呀，我不太擅长应对火啊……”罗一心脸上显露出有些难办的颜色，“被火烧死可是我最讨厌的死法top1啊……”
……你已经设想过自己的死亡并按照个人意愿把死亡方式排序了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又被带偏了……
你为什么能这样自然地应下这种话啊？？！这种一拳打上棉花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啊不这家伙确实是会英年早逝的来着……
所以这算未雨绸缪吗？
最终我也只能露出相当疲惫的微笑：
“这可真是……相当明智的做法……”
“……总觉得你在内涵我啊。”
“没有。”
罗一心的目光在我脸上狐疑地转了一圈之后最终叹息，“所以杜清的回答呢？”
我瞧了一眼杜清所在，意料之中她依然沉默。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给你立刻回复？当然是要好好考虑了才有答案啊。”我向罗一心抱怨，语气里带着做作的谴责。
“嗯哼，也是。那就换个话题吧。”
“？”我看见罗一心的样子就知道有些不妙，但也已经阻止不及了。
“请问一个问题，杜清。请问你做人形提款机的生涯还算愉快吗？”
“罗一心！”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愤怒。
“这种事情怎么能……”
“呀，抱歉抱歉，是我言辞不当了那就换一个说法——请问你供养从不把你当作女儿的家人的生活还算愉快吗？”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即便没有任何能够映照的东西也能知道我的脸色绝对更难看。
因为那一直沉默的、停滞在半空中却不断散发着红雾的厉鬼在此刻终于将脸抬起。
血色的液体从鬼灵名为眼眶的部位显现顺着脸颊落下。而那眼眶之中没有瞳孔出现，只有将那全部渲染的猩红！
“你！！”
我捂住耳朵，极怒之中的鬼灵爆发了从未显现的威亚，就连开口之间的声音都被压迫得极端尖锐粗粝。
无法看见却假装没有觉察的人依然安然坐在椅子上，而我在慌忙慌忙之中取出的符咒却在显现的下一刻瞬间化作齑粉！！
“你在说什么？？！”
那赤色的鬼灵在尖锐的质问之后便将不知何时生长出利爪的手伸向了背对她的活人！！
“杜清停下！如果伤人我就真的没办法帮你了！！”
地府真正感到难办的是没有伤人却因为生前经历生出无边怨气和厉气的鬼灵，而对于已经伤害了生灵的鬼魂他们可绝对不可能手软！
“哦呀呀被激怒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罗一心你闭嘴！”
我吼了一声，但她显然没有听我的意思。
“小学时成绩从未掉出年级前五，三年级时得到了价值六百的唯一的奖学金。初中三年，每年都是一等奖学金获得者并在初二上半学期时参加了全国作文竞赛得到了铜奖。高中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即便如此学习也依旧没有落下甚至在全国语文竞赛中得到二等奖。”
她一件件说出，语调全没有因为此时压抑的空气而有丝毫不必要的波动。
也许是因为她说话的方式，也可能是因为她所说的内容。不管如何，那原本出于爆破之中的杜清，指尖却停在了距离她的脖颈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样的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她一声反问，但我却能清楚地看见在这一句话出口之后杜清的身体有一瞬的瑟缩。
“明明比任何人都明白学习这件事有多么重要，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考是改变未来的最好出路。你又是为什么选择放弃的呢？”
“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你身上不断榨取你价值的原生家庭？照亮你生命被你视为救赎最终却同样向你索取不断将你逼上绝路的那个男人？这些难道就是答案吗？”
“——这种话，你自己会相信吗？”
“说实话，在得到你资料之后，知道你是如何成长到现在的那一刻，我感到相当的不愉快。”
“不愉快到，我萌生了必须要见到你找到答案的想法。”
“告诉我，杜清。”
“你真实的死亡原因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