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卢牧遥右手拎着一个新暖壶走进了寝室,看了一眼门边上尚校的桌子,已经摆满了各种生活必须品,康师傅方便面、雀巢速溶咖啡、一个大茶缸、一个饭盆,桌子角落里还有一盏应急灯。尚校估计中间回了趟家,这些东西都不在上午的那个背包里,卢牧遥暗笑,估计尚校的同学熟络计划进展的不太顺利。与尚校床位挨着的另一张床也已经布置妥当,看来这哥们儿也已经来了,配发的床褥上面,铺着一层自家带来的被褥,上面还有个凉席,窗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曼联队的海报,贝隆和贝克汉姆怒吼的照片正对着床上的枕头,晚上顶着这么张照片,能睡安稳么?不过应该是个喜欢足球的人吧,喜欢运动的都比较开朗,虽然没见面,但是卢牧遥觉得这个室友应该也很OK的。对侧卢牧遥旁边的床依然空着,看来今晚就是我们三个了,这个同学应该是个外地的,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没来。
卢牧遥把暖壶放到地上,从包里掏出一个“热得快”,这种简易的电加热设备,在其他学校的宿舍里是严格禁止使用,但是由于财大的电费是学生按量交付,因此对宿舍的用电并没有限制。暖壶灌满自来水,插上“热得快”,在等着暖壶水烧开的时候,拿出了紫砂壶和茶叶,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卢牧遥就喜欢沏点茶水,茶水的香气和温度,使他感到舒适、安心。
未曾见人先闻声,尚校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平头男孩,一边拍着肚子一仰着头哈哈大笑,绿色的T恤衫配一条花沙滩裤,光脚穿一双沙滩鞋。看到卢牧遥坐在屋里,平头男孩好像老友般的打招呼,“来了啊!”“嗯,刚进来一会。”“呦呵,你俩认识啊?是高中同学么?”尚校好奇的问到。“我叫肖胜冰,尚校跟我说了,你就是卢牧遥吧!”?“嗯,以后多关照!”“嗨!说半天感情不认识啊!这不浪费感情么?”“肖胜冰!”窗外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诶!”肖胜冰拉着长音已经跑出了宿舍,等卢、尚两人透过铁栅栏往窗外看时,只见到一个女生推着自行车和肖胜冰并排款款踱步的背影了。“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有对象,哎,也没看到正脸!话说咱这窗户也是够可以的,还带个全封闭的铁栅栏,这感觉跟坐牢似的,你看二楼就没有!”
卢牧遥挺喜欢这个爱开玩笑爱抱怨的室友,他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与相性,这两个室友应该能和自己和谐的生活,可惜也许只是短暂的停留。下午的实验班开会通知,现在的舍友都是自然班的同学,结束军训后就会重新安排宿舍,将实验班的同学集中住宿。卢牧遥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是个感性的人,喜欢相逢的喜悦,讨厌离别的悲伤,大学生活还没开始,就面临一次离别,他不愿意抉择,不想预测这段短暂友谊的结果。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卢牧遥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和尚校聊着天,从高中生活聊到兴趣爱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1点。财大的宿舍没有熄灯制度,到了这个时间仍是灯火通明,第一天大学夜宿,大家都兴奋的不想太早入睡,然而肖胜冰还没有回来。
当太阳再次初升时,卢牧遥被校中村的鸡叫吵醒,才6点多啊!坐起身发现肖胜冰在对面的床上打着鼾,不知昨晚几点回来的,尚校的床上是空的,看来他是个勤快的人吧。卢牧遥揉着睡眼走到厕所,发现尚校正在排晨毒,“早啊!”卢牧遥懒懒的打着招呼,蒙蒙的听不清尚校说了什么,就迅速地走回寝室,爬回床上睡了过去。7点半,屋里的两个BB机闹表同时响了,卢牧遥和肖胜冰爬下床,“诶,尚校呢?”肖胜冰问道,“不知道啊,6点多我醒了一次,看到他在厕所。这会儿去食堂吃走饭了吧!”两人拿着洗漱用具走到厕所,“怎么?闹肚子了?”卢牧遥看到在厕所蹲着的尚校问了一句,“没有,我这个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而已。。。”“我靠,一个多小时,我俩以为你吃早点去了,敢情还没吃上呢!”肖胜冰话一语双关损了尚校,“别急啊,这坨让你先吃~~”尚校狡狤的一笑,“这么久早凉了”卢牧遥补了一句,肖胜冰一口漱口水喷在地上,“你们两个狗食~~~”厕所里传来三个人的笑声,夹杂着香皂、牙膏和一些其他的味道。
早上九点的班会,大家来的都很早,每个人脸上带着兴奋与疲倦,看来昨晚都在秉烛夜谈。文科大学本来是男女生比例失调的,但是计算机系还是保持了1:1的比例,卢牧遥看了看周围的女同学,依然是高中时的那种感觉,干净的脸上没有一点妆,唯一的饰品就是头上的发卡,卢牧然满脑子还是昨天学姐那样的感觉,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失望。
班会的内容就是大家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之后就是通知后天军训的相关安排,整个班会,卢牧遥只记下了一个男生。“大家好,我叫周长,长短的长,我没什么爱好,活动你们可以不叫我,叫我也不会参加的”黝黑的男孩沉闷的说,他的手臂粗壮,咖啡色的脸颊上茸毛状的胡须特别显眼,一副黑框眼镜下眼睛盯着桌面。“这也太不合群了吧!”尚校低声说了一句。这天的晚上,2室的最后一个同学来了,随身只带了一个蛇皮袋,装着几件极简朴的衣服,个子很矮,但是长得异常结实,当他脱下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三个城市长大的男孩惊呆了,他叫夏天能,是云南特困地区的学生,报到前3天才凑足了学费,怀揣着200块钱和对人生的憧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这座陌生的城。
“稍息,立正!”10月初的海津,依然能感到空气中满布着灼热,阳光落在绿色军帽上,仿佛要在头上烧出一个大洞,每次半小时的军姿似乎都能感觉到地面的温度要将薄薄的作训鞋底粘在地上。卢牧遥不明白为什么大一入学要军训,是觉得我们缺乏毅力么?大家都是从高考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真的有这个必要么?真想逃离这里,但是奈何无能为力。尚校似乎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他本来就比较瘦,一轮训练下来已经累的够呛,尤其鞋底太薄感觉脚上生疼,他现在只想找个理由换上自己舒服的篮球鞋。肖胜冰就更简单了,军训是对他憧憬的大学生活的一种折磨,结束每天如同受刑般的训练后,他都会在桌子上用铅笔画一笔,数数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正字了。
休息的时间总是很宝贵,大家躲在阴凉里不停的灌水。“诶,你看咱班那个大个儿,凭嘛咱训练时候他就路边坐着呢?你看你看,他还穿的是篮球鞋!”尚校无比羡慕的指着路边一个孤独的身影说道。“我也看到了!”肖胜冰跟女生关系好,所以八卦事知道的很多,“他叫袁星潭,别看他那么粗的胳膊,听说身体不太好,老师怕出意外,跟教官打过招呼,让他陪训。”“这大个子粗胳膊的,得的是什么病啊?”尚校调整了一下眼镜,心里盘算着什么。卢牧遥所在的0122班和相邻的0121班组成一个方队参加军训方队操演比赛,两个班的教官都争强好胜,年长点的关教官是个机灵人,他跟同组的那个矮个子苟教官低声说了两句,对方认真的点了点头。作弊这种行为不光是出现在考场上,关教官安排那个苟教官混在方队最中间,行进中这个教官低声喊着号子,有他压阵,队伍的稳定性得到了提升,一下子整齐了很多。这帮教官怎么还动这种脑筋呢?输赢真的这么重要么?卢牧遥不解的摇了摇头,随着教官低声的号子,走进了比赛场地。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失败了。苟教官走在尚校的后面,看着他的摆臂喊着口号,前半段走得十分整齐。但在措步行军动作完成之后,苟教官意外的喊出了错乱的指令,所有人顿时失去了方向,方阵变成了诡异的形状,大家如同散步一般信马由缰的走在比赛场地上,场下爆发的笑声使方阵再无调整的可能。随着连长的一生怒吼,方阵被轰出了场地。倒数第一,毋庸置疑了。
“你TM怎么搞的!”关教官疯了似的朝苟教官怒吼。苟教官一脸无辜,一把抓住走在前面的尚校,“你过来,站我前面再走一遍,我看着你的摆臂喊的号子,怎么一下子就乱了呢!””1、2、1,措步走,1、2、1!“卢牧遥和肖胜冰坐在一旁,看着尚校在前面懒懒的走着,措步之后,尚校的脚步是正确的,但是手臂摆动没有随之改变,迈左脚时左手摆臂,迈右脚时右手摆臂,整个人如同瘫痪了一般,又如同丧尸一般,行走在阳光之下。“嘿嘿!一顺了嘿!”角落里那个从来不训练的病号袁星潭,回光返照一般的来了精神,一手指着尚校,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身子随着往后一仰,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压倒了一片绿草。“看看看!就是这小子把我带偏了的,TMD走一顺了!”苟教官如释重负一般拉着他走到关教官跟前,“你TM故意的吧!老子脸都被你丢光了,晚上怎么跟连长交代!以后站完军姿你就给我一边呆着去,别在队列里祸害瞎搅合!”关教官一边说一边重重的几巴掌拍在尚校背上,拍得尚校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花坛里。“你小子别在那美!他的位置你顶上!”关教官狠狠的瞪了袁星潭一眼,恶狠狠的说。从那天以后到军训结束,袁兴潭再也没出现在校园里,尚校每天大部分时间穿着旅游鞋坐在阴凉地里冲着卢牧遥和肖胜冰咧嘴笑,而关教官和苟教官在休息时会坐在尚校两边,一人一拳的捶他前胸和后背,直到休息结束。
“傻子,你给我过来!”晚上训练开始前,上次顺拐事件后关苟两位教官对尚校的昵称。关教官顺手甩给过去一张名单,“去点名让这些人都去练歌,拉歌比赛你再捣乱,我拿你练飞踹!”尚校按照名单挨个通知了一遍,老老实实地随着大部队走进教学楼,卢牧遥也在名单之列,肖胜冰被留在了院子里。老师宣布练歌是训练之后的加练项目,“老师,我嗓子不行,拉歌得能喊,班里的大嗓门没来啊,让他替我行么?”周长表情焦急地看着老师,仿佛他介绍的人声如钟磬,学过狮吼功一般。“只要他乐意替你就行!”不等老师说完,周长跑出了教学楼,不大功夫肖胜冰进来了,“老师,周长说唱歌还缺人,让我来报到!”“行,你就是那个大嗓门哈!你负责喊口号,用最大声!”这个周长就算真是不喜欢集体活动,也不用这样诓老肖啊,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卢牧遥看着肖胜冰扯着脖子在喊口号,心想今后这四年,按肖胜冰这脑力,得让这几个鬼整死吧!要是我不离开这个班,不离开这个宿舍,这四年该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