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将军夫人换好外出的衣裳,由屋外回廊绕了过来,恰好听得罗成之言,本来喜孜孜的俏丽容颜一板,蹙眉道:“今日我没想走远,用不着劳师动众。”口气甚是冷淡,显然对于派兵护卫极为不满。
罗成察言观色,不欲惹夫人恼怒,长揖到地:“恭送夫人。”礼毕又转身笑望安生,抱拳施礼:“有劳安兄弟。”
“不敢当。”
安生垂目颔首道。
最后罗成目送诸人离去才急匆匆离开。
一出大门,将军夫人与鱼诗兰便并肩相挽,状甚亲热,还对鱼诗兰俏皮眨眼道:“今儿便有劳妹妹陪我啦。”笑容直如春花绽放,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鱼诗兰虽与她相识不久,对这位将军夫人的性子却有几分把握,也不客套,亲热地挽着她的藕臂,眨眼道:“夫人放心,我家夫君武艺好得紧,便有歹人也不怕。”
将军夫人浑似不放在心上,怡然笑道:“我不担这个心。”
鱼诗兰略感诧异,面色却不露声色,笑道:“敢情好,那我今日便陪夫人到处逛逛,玩它个痛快!”
将军夫人浓睫瞬颤,淡淡一笑:“如此最好。”片刻忽握住鱼诗兰的手,凝眸正色道:“我不太会说场面话,一直想学也学不来,妹妹莫嫌我无礼,就当我直来直往好了。我一见妹妹便觉投缘,妹妹若不觉麻烦,我们……便以姊妹相称,你说好不?”
以她的身份要与人做朋友何须如此屈尊,鱼诗兰望着她热切的双眸,忽觉这话问得令人生怜,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握住她绵软的手掌,笑道:“好啊,我一见你也觉投缘,能做姊妹最好。我今年二十一岁,你呢?”
将军夫人似没料到她应答得如此干脆自然,不觉微怔,喃喃道:“我……我叫轩辕婉莹,今年刚满二十二。”
鱼诗兰笑道:“这样我便是妹妹啦,姊姊好。”
轩辕婉莹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欢颜,捏着她的手娇唤:“好妹妹。”
接下来双姝并头喁喁,无比亲热,简直无话不谈。
安生识趣的隔着一个箭步,不紧不慢跟着两女,轩辕婉莹得以放心交谈,殊不知以他的耳聪目明,两人的悄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从小便与家里人不亲。”轩辕婉莹低声道。说这话时,姣美的俏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寥落。
我娘很早便过世啦,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自从晓事以来,也很少见过我阿爹,我记得他对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不像大人同小孩说话那样。我们甚至没同桌吃过饭。我打小吃饭都有许多人服侍,只我一人能坐,其他人得跪着。”她自顾自的轻笑起来,似觉有趣。
“我小时候常常忍不住想:我阿爹从不与我一起吃饭,莫不是也怕要跪?你瞧,多傻气啊!我以前甚至以为“吃饭”这件事儿只有我一个人能坐着,其他人不行哩。”
鱼诗兰也跟着笑起来,与她聊得片刻,有意无意地套话才知其真正身份,她口中那客气过头、稍嫌冷淡的阿爹和她口中的娘亲原来不是夫妻,充其量算是亚父,追根溯源,轩辕婉莹其实是本朝的公主,因母妃早逝,不知为何被寄养在京都徐尚书家,拜了徐尚书为父,但碍于君君臣臣的思想桎梏,她在家中始终处于十分尴尬的位置,谁对她都恭恭敬敬的,无形中慢慢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直到她下嫁姑苏城,千篇一律的日子才有了些波澜。
“出嫁时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怕。只不过是从这个院儿里换过另一个,也没什么不同。”轩辕婉莹轻摇螓首,露出寂寞的笑容。
仿佛要挥去阴霾,她抬头一笑,拉着鱼诗兰的手道:“妹妹,我来三川浦前听说过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如何?”美目流沔,似有一丝兴奋、一丝淘气,哪里像是堂堂一方诸侯的将军夫人?简直就像十五六的纯真少女。
鱼、安二人随她一路南行,穿大街、走小巷,凭着记忆左弯右拐,钻进了一处喧闹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