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风云的朱厌逼退众小鬼,横拦在两伙人间,安生和鱼诗兰也紧随其后,鱼诗兰自是没有救人的打算,但放不下安生,只能跟着来,真要有什么变故,她就算强迫,也得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什么人,敢坏我好事!”变故突生,罗刹女俯视一切,恼怒道。
“路见不平,自该拔刀相助。”安生握着役妖令,仰头迎视着罗刹女,有朱厌压阵,他自然有了些底气。
“你是将军的人?”罗刹女此次行动可谓谋划已久,这小子不在计划之内,想到那人的手段,莫不是他的暗旗?
安生不知所云,不禁疑惑起来。
罗刹女见他露出迷惑的神情,忽明白这小鬼对眼前的一切浑无所知,冷笑道:“我接获密报,说龙族圣物落入将军手里,今日前来阻截,便是为了它,你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也要来蹚浑水!”
“什么将军?什么圣物?我只知道尔等邪魔外道攻城杀官可有王法?”
“王法?哈哈哈……”
安生的话似乎逗乐了她,罗刹女几乎自毁形象,捧腹大笑,众小鬼也阴恻恻笑起来附和,场面一度让人羞恼。
笑了片刻,罗刹女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之所向,稳稳落在那名白衣男子身上,正迎着他抬起面庞,神态从容,姣好的凤目绽出锐光,那是统领万军的大将才有的眼神。
“就是他。以区区不到百人的近卫军,在这儿抵挡了半日,还差点让他逃掉。本罗刹带了上千名鬼卒,十倍的人马,却怎么也拿不下来,本罗刹今儿算开了眼界。你走运啦,小鬼,还不来见见太宗武尊皇帝的从龙之臣、中原之地的正主儿,“五神将”中硕果仅存的当世名将……”罗刹女望着那苍白羸弱、病容却冷漠自若的男子,说着说着,嘲讽在不经意间全都成了敬意:“血衣侯,镇中将军,姑苏城!”
安生略一思索,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回头一看,这名白衣病容、看似弱不禁风的家伙竟然是镇中将军姑苏城!
在他心目中,姑苏城就算不是三头六臂也该虎背熊腰绝非常人,好歹也是中原一方之主,谁知印象中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身上惯见的金盔铁甲、绣衫抱肚,竟都付之阙如;单以气色论,龙钟老态的老头子怕还比他神采奕奕得多。这白衣秀士不仅身子骨单薄,安生凝神一看,便知此人决计不是什么修士,仅仅一介凡人。
他……便是镇中将军,本朝开国功臣之一,被太祖皇帝加封“血衣侯”的姑苏城?
男子端坐不动,瞇眼静静观视,既不心焦,似也不打算开口,与其说冷静沉着,不如说是漠不关心。
此际安生带着朱厌杀入乱局,他反倒意兴阑珊起来,目光神色里读不出心思,宛若旁观。
但罗刹女说他是镇中将军,此人多半真是镇中将军姑苏城了。就算受困荒郊废驿、手无缚鸡之力,镇中将军就是镇中将军,杀不杀得了他是一回事,担不担得起杀他的后果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安生愕然片刻,旋即恢复冷静,想起罗刹女现身以来,对姑苏城说话尚知进退,态度虽强硬,言谈间却没有过于逼迫的感觉,心中暗忖:“打劫归打劫,‘镇中将军姑苏城’这块招牌她毕竟招惹不起,她虽明火执仗地来打劫镇中将军,但真杀了他必会天下大乱,谁也讨不了好,若逼迫太甚,事后姑苏城若清算起来,日后在中原地区活动也是个麻烦。”
知罗刹女投鼠忌器,安生心中大定,也不让朱厌主动出击,拖延是此刻最好的办法。
三方正相持之间,远方忽传狼号,呜呜呜的号角声响铺天盖地而来,围护姑苏城的守卫们精神一振,扬眉道:“将军,援军来啦!”
远处忽然火光大作,数十个焰炬随着呜呜号角,自四面八方将此地团团包围。来人辨不清有多少数目,只听蹄声轰隆,远近接天,节奏却颇为齐整,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的旗手擎着一面高牙大纛,绣着偌大的“府”字。纛旗下一骑白马卷尘而来,马上骑士头戴羽翅金冠、身穿抱肚绣衫,武靴玉带,威风凛凛;年纪似也不甚大,自有一股统军大将的气派。
那领头的单骑来到丘下,勒缰举手,猛地一挥,黑夜中飕飕劲响,连珠不断,直如飞蝗过境,入耳心怵;不过眨眼功夫,盘据馆驿外侧山丘上的外道围攻人马只觉满天星斗仿佛一股脑儿坠下,点点亮芒挟着狞恶的破空声响,钉得一地狼牙羽箭!闪躲不及者无不洞胸穿腹,死状极惨,顿时一片哀鸿,但第二波的羽箭又至!
“那是--”
罗刹女心急眺望,认出了旗号,喃喃道:“竟然是将军府的府军,还是追风羽林卫……可是……怎会来这么快!”
罗刹女见大势已去,对着安生唤道:“喂,臭小子,我记住你啦,咱们走着瞧!”吹起尖哨,驾车领众小鬼生生撕开一条口子,夺路而逃。
安生见此形式便用役妖令收回召唤,省的跟援军发生意外来。
要不多时,山下卷尘飙至,一条雄健衣影滚落马鞍,金冠耀眼、赭袍飒动,正是领军的白马青年将领,看样子二十几许,至多不超过三十岁,浓眉大眼,肌若古铜,额间一点殷红的朱砂痣,眉头一动,眉心便深刻如镌;身长膀阔,猿臂通肩,英伟之余更显矫健。
他靴一沾地,身若离弦,倏地掠过高槛,上衣的云肩两隅飞锐,形如鹰翼,衬与内袍的双肩团纹织锦,像极了铠甲披膊,兼有大将剽悍与书生斯文,宽大的袍袖猎猎舞风,胜似振翅鹰飞,煞是好看。
青年将领一掠而至,单膝落在姑苏城身前,俯首道:“救驾来迟,罗成罪该万死!”
姑苏城手掌轻挥,淡淡说道:“羽林卫营地距此逾千里,你算来得快啦,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