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听闻云中君和绛仙在冷幽谷相谈甚欢,绛仙还赠了些小礼物,真真羡煞旁人。”李婕妤说的轻描淡写,却在冷幽谷和礼物几字上刻意咬字,似言有所指道。
云中君脸色骤变,嘴角微动。
“李掌门见笑了,我与绛仙不过共参仙道,此次前来不过拜会,绝无他意。”云中君脸上忽绽出灿烂笑容,拱手道。
路青山愣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虽不知云中君为何违背约定,但看样子,云岚宗今日是决计不扮黑脸的了。要是云中君当真铁了心,二话不说起身离去,自己这一方大势尽去,恐怕将失去诘问的良机……
万般无奈的路青山清了清喉咙,起身道:“一月之前,妖魂作祟一事,谅必李掌门亦有所闻,传言那妖魂本是由龙牙剑秘密封印某处,此次现世想必有人起开了龙牙封印,而且恐怕多半还是那乱世妖魔所为。”
始终安坐一旁、含笑饮茶的郝兰生一听“龙牙”两字,凤目不禁掠过一抹精光。
李婕妤看在眼里,雍容一笑,微微颔首道:“蔽门所知不多,仅止于江湖传言。路大人及诸位才是辛苦。”
路青山没听出她的客套,续道:“李掌门消息灵通,在下便不再赘述。总之当日,幸得云中君技压妖魂,才没让伤亡继续扩大。”
“那妖魂之邪异,下官与云中君等诸位,当时是亲眼目睹,若不及早商讨因应之策,只怕后患无穷。依在下之见,各大门派应立即召集盟会,携手合作,以免重蹈覆辙。”
“路大人所言甚是。”
李婕妤道:“百花门一向敬重路大人,若有用得上敝门的地方,还请路大人吩咐一声,百花门上下愿效犬马,绝不推辞。”
路青山一愣,万万没想到她忒好说话,不觉松了口气,喜上眉梢:“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据闻三日前,有人见那传说中的乱世妖魔现身贵门,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这件事李婕妤从不以为能够一手遮天,早有准备,爽快点头。
“确有此事。”
路青山见她没有矢口否认,精神大振,连忙问道:“这乱世妖魔可否让在下带回天机阁去?我家长老唯恐妖魔乱世,日夜忧心苍生的安危,能早日掌控,也当欣慰不已。”
李婕妤好整以暇地啜了口清茶,轻摇螓首:“这件事,请恕我爱莫能助。”
“李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路青山听得一楞。
“那人已经被蔽门保护起来,若他真是乱世妖魔,我自当替天行道,若不是也不会害了无辜。”李婕妤淡然道。
郝兰生诧然接口:“那乱世妖魔真在门内?”
忽然省起自己的唐突,赶紧举杯相就,不料杯中已空,顿时有些尴尬。
李婕妤轻咬唇珠,忍笑道:“是啊!未免各派你争我夺,横生枝节,我才出此下策,正打算派人通知各位,共同定夺,没想到却……。”
路青山料不到李婕妤竟如此之绝,顿时语塞,支吾半晌,待听出中间的微妙关窍,心想:“百花门似没有自把自为的意思,也罢!我先回天机阁,待禀明长老之后,再由他老人家定夺。”
起身拱手:“有劳李掌门费心。在下先回天机阁请示长老,请。”
他毕竟是天机阁代表,又是朝廷中人,在场身份最高,一离座位,余人也跟着站起来。
李婕妤下阶相送,忽有一名弟子匆匆入禀:“启禀掌门,剑道门澹台真人求见。”
奉上泥金帖,垂首退至一旁。那不发一语的云中君听见李求道的名号,不由自主攒紧了拳头,路青山心中一凛:“他也来了!”
李婕妤不动声色,似早有预料,玉手轻挥:“快快有请。”
瞥见路、云,甚至郝兰生也跟着回座,满厅离人不离,却非是离情依依,心中冷笑:“为逼我交人,连李求道都能指望了?哼!”
李求道身为剑道门的六大长老之一,最重排场,便是入得百花门来,也是八童簇拥的派头。所幸这座偏厅十分宽敞,犀角玉带、鹤氅飘飘的李求道当先跨过高槛,身后捧着刀剑琴卷的八名道童鱼贯而入,竟丝毫不显拥挤。
他乜着一双湿润黑眸,电一般扫过厅内诸人,在云中君身上略一停留,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狠厉笑意,转头冲李婕妤一稽首,含笑道:“李掌门!今儿你这儿高朋满座,如此热闹,怎就没想到邀本道前来?”
李婕妤笑道:“李真人是修道大家,仙踪杳然,邀以金帖书柬未免亵渎,此次因缘际会,真真欢喜不尽。”
李求道知她修为低微,却能言善道、八面玲珑,但毕竟听着舒坦,也只淡淡一笑,十分受用。
李婕妤特别延他坐上西首大位,李求道却一挥袍袖,森然道:“不必了!李掌门,咱们开门见山,无须浪费时间。我今日前来,想向李掌门讨一个人。”
溢满眼眶的湿润黑眸滴溜溜一转,斜睨着一旁的云中君,目光阴沉怨毒,殊无笑意。
“李掌门或许已经知道了,敝门有几名弟子惨遭杀害,下手行凶者不是旁的,正是一名被妖魂附身的少女。”
李婕妤含笑啜饮茶汤,片刻才好整以暇道:“李真人莫非是想问我要杀人凶手么?”
“妖魂寄附的家伙,杀也杀不尽,要来做甚?据闻那乱世妖魔与此次作祟的妖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事的目证确凿,料想应非虚妄。贫道想请李掌门唤出当日从我等手里逃出来的家伙,有些事情,恐怕需要他来为众人释疑。”
李婕妤没料到他居然毫不遮掩,说得如此直接,一双妙目环视全场,口中应的是李求道,实则是对众人说。
“那人确实在本门内,我也不敢欺瞒李真人。”
她以杯盖轻刮茶面,咬着唇珠轻笑:“只是那人绝非什么妖魔,恐怕帮不上李真人的忙。”
她从容自若,低垂螓首,片刻才笑道:“就算李真人不幸言中,李真人又想问什么事,释什么疑?”
李求道冷笑不止。
“在场除了郝兰生之外,人人都见识过妖魂的厉害。那人有多重要,还须多费唇舌么?”
眉毛一抬,温润的黝黑眼瞳紧盯着李婕妤,笑容里隐有一丝狠厉,衬与温颜笑貌,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