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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咿呀”一声推开柴门,踩过蔓草丛生的石板铺道,远处破庐里残光褪影,偏堂青幔揭起,看上去破败不堪,要说他为何会来此,那可就要拜那群疯丫头所赐,自己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却被她们联名举报,说是猥亵同门。
这个罪名安生可是翻遍门规也没找到的,后来听一直送饭来的巧儿说,那还是李掌门临时填上的,连最后的“后崖思过”的处分都是她批的,巧儿说李掌门在三大仙门中是出了名的护短,这事儿要是搁在别的外人头上,指不定要被剁了喂狗哩,安生也不知她是不是吓唬自己,只是有些心虚,毕竟自己的行为确实有问题,再加上疯丫头们的众口一词,他真真的百口莫辩。
既来之则安之,安生踅至后进,后边院里杂芜丛生,稍能落脚的地方都堆满柴薪,高迭逾篱,圈围得铁桶也似,居间置了两个个磨净的石凳,一黑衣素净的女子端坐于其上。
安生来此之前早就向巧儿打听好啦,这后崖还有一女子居住,和受罚的他不同,她似乎是自愿住在那儿的,自大师兄遭遇不测,她就被门人排挤,最后一个人独居后崖,除了受罚来此思过的弟子外,几乎没人会去见她。
该女子据说是大师兄外出历练时偶遇的,大师兄见其可怜,资质还不错,便将其带回门内,门内弟子对这个美貌异常的外来女子多有非议,尤其那些爱慕着大师兄的师姐妹们,此女自到此,几与大师兄形影不离。
大师兄健在还好,自从遭遇不测后,门内许多矛头都直指那外来女子,有人说她就是个灾星,大师兄正值鼎盛时期,不仅是百花门唯一的男弟子,还是三大仙门里屈指可数的佼佼者之一,这突然遭遇不测,无不令人心痛惋惜,有些人愤懑难平,怒火大多烧向了她。
那女子据说向来都是个性格柔弱,沉默寡言的人,以前有大师兄为她遮风挡雨自是无忧,自大师兄不在,她也失去了依靠,沦为一些人泄愤和欺负的对象,后来她自愿入了这后崖,慢慢淡出大家的视野,被欺凌的日子才渐渐消失。
安生对于这个可怜女子有些同情,那素未谋面的大师兄虽然有些天妒英才,但将悲愤发泄到一个无辜女子身上,这行为实在可恶。
“姐姐好!”
安生礼貌性地主动打起招呼来。
石凳上的女子闻言回转身看着他,其身上黑色的双层缠腰裹得严实,却丝毫不觉雪绫斜纹绸的质地厚重,可见腰身之细。她戴着一顶覆纱帷笠,长长的雪色纱帷垂至腰背,遮去头颈面孔,纱中隐约透出一抹白皙肌色。
他平生所识女子中不乏娇俏可喜、精灵古怪甚至妖媚勾人的,堪称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然而黑衣女子虽不露容颜,便这么简简单单往跟前一坐,风姿却足令人动魄惊心;而静中有动、修长健美之处,俱都有慑人心魂的大能。
安生呆呆望着,不觉想起了她的遭遇,心底一揪,益感歉疚:“自己这不速之客倒是打扰她了。”拱手朗声道:“小弟安生,因犯了门规被罚到此,叨扰姐姐啦!”
女子纱笠微动,“噗哧”一声,似是抿嘴而笑,玉一般的纤纤素手拾起一根三尺来长的枯枝在地面上随意拨动,意态闲适,肢体动作竟是说不出的端丽好看。
“以一个毛头小子而言,你也算礼数周全啦。”银铃似的嗓音温柔动听,带有一抹温闻尔雅的气质,仿佛正与自家幼弟闲聊,友善而不轻佻。
“此处非是谁人独有。如若不弃,也请坐下来罢。”黑衣女子一指身旁石凳,慢条斯理道:“这后崖内,我一人原也无聊,来个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说话的同时,女郎单手支颐,真就一副准备跟他好好聊聊的意思,薄如蝉翼的雪纱袖管滑落肘间,露出半截鹤颈般的修长藕臂,肌滑犹如敷粉,曲线似水圆润,当真是秾纤合度,难再增减一分。
“多谢!”安生依言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只是看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低眉,沉默下来。
女郎似也没话说,安生觉得尴尬,正想找些话题缓解局面,刚抬眸,就见一嫩葱似的指尖几乎快要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吓得他下意识往后一缩,险些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抱歉,你没事吧?”女郎的收回手,关切道。
“没……没事。”安生没头没脑的回应道,只是还没明白过来她刚才的举动,她刚才似乎想要摸自己的脸,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怎么看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女郎柔声道:“我以前有个弟弟,很久以前便分开啦,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小不隆咚的模样,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胳膊和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刚瞧见你,便想起了他,感觉格外亲切,所以一时情不自禁……”
“没关系,你的弟弟现在怎样了?”安生毫不在意道。
“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女郎抬眸望着天空,幽幽道。
“姐姐宽心,我相信上天一定会让你们姐弟团圆的。”
“呵呵,你这小家伙倒是挺会安慰人。”
“哪里,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兄弟姐妹,要是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姐姐,我也就知足了。”安生确实说的真话,这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让他觉得格外亲切,按通俗的说法,两人很投缘。
“我吗?我可不是什么好姐姐哩。”女郎似想起什么过往,摇摇头,感慨道。
“怎么会……姐姐你……”
安生正欲反驳,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喉音。
“死呆子!”
算算时间也有半月多没见青青哩,安生惊喜之余,连忙转头望去,却见青青怒气冲冲地远远瞪着自己,心下一紧,虽不知她为何生气,但直觉上感觉有些不妙。
“青……青……你……你怎么来啦?”
安生在青青面前总是气短,此刻见她脸色不对,又矮了三分,心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