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灿见空隐刚见面便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心中老大的不悦:“大师何出此言?”
空隐淡淡一笑:“熊大人,你认为自己真得能够平灭中原叛乱吗?”
熊文灿沉吟良久说道:“不能。”
空隐接着说道:“那你手下的将领中间有可以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相匹敌,能够托以大事,让他独当一面,不烦你指挥就能平灭叛乱的吗?”
熊文灿又是一阵沉默,想了半天说道:“没有。”
空隐点了点头:“无论是你,还是你手下的将佐均无法抵挡贼寇。这一点,当今圣上并不了解。此番朝廷启用你无非是看中了你的名声,把无限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万一大人你不能成功,将来必定是要掉脑袋的!”
熊文灿听罢吓得退后几步,思索良久,猛然抬头问道:“招安他们怎么样?”
空隐摇了摇头:“我料你一定会招安他们。但是李自成、张献忠跟郑芝龙不同,他们反复难定,你要慎重抉择啊!”
熊文灿离开庐州,来到安庆。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中原各路总兵到自己的帐前报道。熊文灿击鼓点将,帐下将佐几乎都到齐了,唯独有一人没有来。这个就是左良玉。
左良玉自从上一次与应天巡抚张国维产生不睦,左良玉对于这些文官便有了极深的芥蒂。“凭什么老子出生入死,回来还要喝西北风。你们天天高坐家中,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对我指手划脚?”
淅川陷落,左良玉拥兵作壁上观,不去援救。张献忠东下袭击六合,攻占天长,兵分几路占领瓜洲、仪真,打下盱眙。左良玉依然不肯前去救援。崇祯皇帝本想处置左良玉,但纵观中原,唯一能和张献忠、老回回相抗衡的带兵官,除了左良玉还真没有几个。考虑到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崇祯并没有降罪于左良玉。由于崇祯皇帝的纵容,左良玉更加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此次熊文灿来到安庆,左良玉就想给熊文灿一个下马威。
熊文灿见左良玉没有到自己的帐下报道,立刻派自己的中军魏鹏前去催叫。魏鹏走得麻利,回来得快当。“启禀大帅,左将军说他病了,来不了。”
熊文灿听罢,鼻子好悬没有气歪了。他立刻拿起虎胆就要往帅案上拍。帐中众位将佐很多都是他从广东带来的,对于左良玉的作派他们也是非常气愤。他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只等熊文灿下令,就带人捉拿左良玉。
可是大家眼盯着熊文灿手中的虎胆高高举起,在空中停了大概本分钟,随后轻轻地放下。“散帐!”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说不出的泄气。
张献忠、老回回在中原内地搞得地覆天翻。李自成在陕西同样弄得风生水起。
自从高迎祥战败被杀,高家军的部众基本都归于李自成的麾下。李自成从原来高迎祥帐下的第一闯将,变成了新的闯王。
崇祯九年夏,李自成大败延绥总兵俞冲霄,攻取米脂、延安、绥德。李自成老家就是米脂人,此番攻下米脂,自然不会忘记回自己的家乡看看。如今的李自成号称闯王,回到米脂也算是衣锦还乡。李自成与张献忠不同,他听从顾君恩之说,对于乡绅并不赶尽杀绝,对于投降的官军也不虐待。故此李自成很得民心。李自成的招兵告示一出,从者益众。
这一日,李自成路过壶芦山,来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高挂一块牌匾:“高家客栈。”
李自成带着十几名随从进入客栈,想歇歇脚,打打尖。这时,客栈里走出来一个人,身高八尺,脸上微有胡须。此人与李自成一照面,两人就都愣住了。两人都是各自打量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来人奓着胆子轻声问道:“敢问是李自成吗?”
此话一出,李自成手下的亲兵立刻“苍啷”一声拔出佩刀,怒声说道:“我家闯王的名讳也是你敢说的?”
来人被亲兵的举动给吓得连连后退,体似筛糠。
李自成急忙摆手阻拦:“不要这样!”他转过头,问来人:“你是高立功?”
来人重重点了点头:“你还认得我。”
这高立功原先是米脂县监狱的一名牢头,与李自成算是半拉朋友。李自成一向轻财好义,故此,在米脂县的官差当中很有人缘。因为与举人艾诏产生过节,李自成被知县晏子宾投入大牢。高立功看不过去,就偷偷放了李自成。因为高立功玩忽职守,晏子宾打了高立功三十板子,最后把他给解职了。
高立功的家就在壶庐山,离职之后就在壶庐山下开了一座客栈。兵荒马乱的,这家高家客栈并不怎么挣钱,也就是将将能够度日。
今番二人再次相遇,往事仿佛就在昨日。高立功将李自成让进后堂,摆酒给李自成接风。席间,二人相互倾诉各自离别后的经过。
二人喝至半酣,高立功发现桌子上的酒没了。便冲着外面高喊:“上酒!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个少妇端着一个木盘进入屋中,李自成抬头一瞧,不由得痴了。看此女二十七八的年纪,眉如远黛,唇似涂朱,一头秀发高高挽起,用一根银簪别着,显得清丽脱俗。女子虽然已经过了豆蔻年华,但前凸后翘,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关键,这女子眼角眉梢还有一股英气,一看就是练家子。女子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将盘子中的酒壶放在桌案上,转身就出去了。
李自成望着女子的背影捏呆呆发愣,三魂七魄早已不在自己的躯壳之内。
“大王,大王。”高立功数次呼唤,这才把李自成的思绪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