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五哥儿的院子安生了不少。
顾远不再出门了,就连年家的三哥儿递帖子,哥儿都不再出门,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看书。
春末时节,宫中太后做寿。顾老爷与柳氏去宫中赴宴。
当天酉时,大厨房整整端了十八道菜来。
青棉穿着厚厚的袄子,一张脸俏生生的,对着大厨房来的婆子道,“辛苦嬷嬷了。”
那婆子经常与青棉打交道,遂笑道,“哪里辛不辛苦,这菜色是宫里赏下来的,过会儿你去拿给哥儿尝尝,婆子我还要去给六姐儿七哥儿院子里去。”
青棉提了食盒,往内院走近。
就见到富贵在院子里等他。
青棉问:“你怎么在这里?”
“二爷让我去给哥儿搬东西,我待会儿要出去,来问问你有什么要我带给你的。”说到后来脸就红了。
青棉点点头,富贵就是上来接过她手上的盒子,东西有些重,富贵把东西帮她搬进小厨房。
“谢谢。”青棉说。
火上温着半碗粥,青棉去把炉子关小了。
富贵在一旁有些拘谨,看着她漂亮的侧脸,有些吞吐道:“我……我来看看你。”
青棉看他,又点点头。本来打算收拾一下手里的东西到饭点,却又想起嬷嬷的话,她便对富贵说:
“嬷嬷说,今年底你要是问哥儿要了我,若是能成,便是好事情。”
富贵听得一愣,顿时激动的跳起来,他的脸颊通红,结结巴巴的问:“真、真的?!”
青棉点头说,“是真的。”
她的模样认真,眼睫纤长,垂下去落出一个好看的影子。登时富贵上前,一时高兴,轻轻的抓了一下她的手。青棉手指僵硬了一下,却也没有躲。富贵还觉得不真切,傻笑了一下,又放开。
“那、那我明日递信去跟爹娘说……不用等、等到年末,我下个月跟哥儿讨了你……”
青棉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我、我不是心急……是是近日太夫人有意让哥儿收、收姨娘……我、怕到了年末、就……就添麻烦……”等抬了姨娘再去要人,院里的人便是内宅事物,由姨娘管。富贵怕新晋的姨娘不好相处,便有这样一个说法。
这事情倒是让青棉吃了一惊:“收姨娘?哥儿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婚事定下来前便抬姨娘,以后顾远的婚事便要折了大半,哪里有妻未过门妾先行的道理?即便是在平常的商贾人家,也没有这个道理。
青棉只觉得浑身发冷,一时间呐呐说不出话。
“是、是夫人的意思,老爷也说哥儿没收心,若是再这般……便也要定下来了。”富贵解释道。
青棉只觉得心里更冷了,好像一时间蔓在冰冷的水池里面,她有窒息的感觉。
半响,富贵才推她一下,青棉愣了愣回过神,方才点头,“好,那下月我去与嬷嬷说。”
富贵一时间欣喜若狂,忙不矢的点头,欢喜的往外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忘了抬脚,自己一脚磕在了门框上。但是他也不在乎,往外跑去。
青棉看着他的背影,屋外还是那平静的天,她却突然觉得好像心里空落落了一块。
她对自己的心不了解,但是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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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上的一盏茶。地上的青荷昏死过去,顾远冷冷的看着她倒在地上的模样。
他身后站着全身被黑衣包裹的男人。
“她们胆子倒是大,给你弄这些花样。”虚岩摸着那包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顾公子,春宵散,春宵一刻值千金。”
顾远冷笑道:“又是抬姨娘,又是下药,柳夫人倒是心急。”
“你这两年不给她面子,她一定要治你,倒是可怜了这个可人儿~”虚岩笑着走到顾远前面,他嘴上说着可人儿,却用脚尖踢了踢昏死在地上的青荷,语调揶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顾公子?”
“自然是将计就计。”顾远托着腮冷笑一下,“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不如青竹青荷一道,你说她们要我抬姨娘,是要抬谁?”
“顾公子如今还在虎口狼窝,我劝你还是当心点儿——最是无福消受美人香。”虚岩皱了皱眉,却并不担心顾远的手段。他说这句话,纯粹只是打趣和揶揄。
“把她扒光了,扔到床上去。”
顾远有些厌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虚岩哈哈大笑,顾远站起来,解开外衫,两人突然听到外面有轻声的响动。
“哥儿在么?”
细细的嗓音轻的很,仿佛是书房边的声音。
顾远一顿,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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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点,青棉等着人传饭,但是迟了一刻钟都没人来。
她先是去院里找青竹,却发现青竹并不在,她转脸又望了望小书房方向,发现来福富贵也不在,不由心生疑惑。
三年来她再也没有进过内房,什么话都是别人传的,她今日没见到一个人,又看了看天色,确实是送食的时间,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青棉上前去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声音,转头寻了房里,也没见人,整个院子里空的有些吓人,她哆嗦了下嘴唇,刚想去叫人,就听到卧房里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五哥儿?”
她叫了一声,里面又是一声轻响。青棉的心揪起来,她提着食盒往里面走。
床上的帐子合上,屋子里的的布置还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青棉还记得自己给他在端着盆子漱口的时候的模样。
“青竹?”帐子里传来顾远的声音。
青棉这才发现不对,顾五哥儿的声音太过低沉,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水。”顾远皱了皱眉,帐子的遮掩让他看的不太清楚。他又等了片刻,一只细细的手腕端着一杯茶从层叠的帐中穿过来。他就又看到了那张脸。
顾远觉得很热。
这种热在心里,仿佛一把燎原大火。他拈住指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
她越发好看了,一张素白的面,柳眉含蓄,明眸灵动,长睫如羽,神色温温然不变。
然后茶水倾倒,杯盏覆灭。
他抓住她滚落在层叠酥软的被褥当中。
顾远知道她很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欺霜赛雪,肤质又细腻温柔,像是一块上好的玉,长出了五官,长出了手脚,长出了个木愣愣的脑袋。
她被弄乱鬓发,弄乱衣衫,翠色的裙子散开,就像散在她身后的一大朵花。她的发髻上还插着一只布花,此时因为顾远的莽撞,那只花摇摇晃晃,歪在她的耳边。
顾远的手探进她的腰间,他的手滚烫,好像火炬,青棉瞪大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这只手点燃,让她觉得灼热的痛感。
她太害怕,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上却开始不停的抖起来。
顾远勾起一个笑容。
青棉只觉得顾远全身滚烫,就连腰腹间的那只手都烫的可怕,她哆嗦了一下。
顾远轻轻的落下一个吻,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很好看,在他们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还尚且不知道。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荣姨娘面前,她的眼睛被厚厚的纱布包起来。因为她是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御都的冬天。那样漫天的大雪,她不知道不能看太长时间,一时间伤了眼睛。他当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丫鬟,连雪盲症都不知道。那厚厚的纱布让他错过了这么好看的眼睛。
往后,他再次见到的时候,就是她跪在地上的模样。她期期艾艾,柔弱的好像一朵花儿,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就像他去猎场上策马时,弯弓搭箭,瞄准的那只鹿。
被圈养的鹿,在猎场被放出来,它第一次奔跑的时候,就是被追逐猎杀的时候。
那种懵懂却绝望的神情。她看着他,好似在哭。
她喜欢吃,她喜欢吃糕点,却连馒头都吃的认真,他还记得馒头上细细的牙印,一小排,整整齐齐。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一双眼睛弯起来,就像一个笑盈盈的娃娃。
她喜欢老虎风筝,她在阳光下抬起脸的时候,美得好像一副活过来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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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十分温柔,让青棉找回了她自己的声音。
她想起刚进来的时候顾远在叫青竹,以为顾远认错了人,连忙开口道,“奴婢是青棉,哥儿要叫、叫青竹姐姐来么?”
她此时已经衣衫半解,安静的不作为的模样十分可爱。顾远笑道,“你可知道青棉是太夫人指给我的?”
他滚烫的手指抚摸上青棉薄薄的唇,她的唇色一直暗淡,此时被他揉搓这有了血色,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若是动了她,年后便要抬她做我的姨娘。”他贴近青棉的耳朵,如同耳语一般呢喃道。
他温柔的说着,手缓慢的下滑,她的脖子很细,又细又白,他伸手握住,还能看到上面细细的血管。
只要一用力,他就能碎了这块玉。
青棉感到窒息一般的憋闷,她喘不过气。她感到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血腥气袭来。
“她们给我下了药。”最后一句让青棉浑身发冷,她被掐的缺氧,脸迅速的充血,从皮肤里透出粉色。她感到喉咙腥甜,呼吸停顿了数吸。
顾远松开她,她剧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