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红色低矮的房子周围街道种满了法国梧桐,每一栋建筑都前后都被住在这里的居民开辟成了小菜园,空旷小广场上依旧立着年久掉色的水泥亭榭,有些破败却依然实用的乒乓球台,却能让人真实感觉到一份生活的悠闲和安逸。
蓝脸的窦尔墩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
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看着那些聚集在亭子里,三五成群的老钢铁人面红耳赤的下着棋,有模有样哼着京剧,似乎有种与世隔绝,穿越回二十世纪的错觉。
这一片房子的年代久远,许多门牌号都已丢失,不得不停停走走,不时下来问路,按照所留的地址车停在了一大排三层砖砌小红楼前。
房子里虽然楼梯已经走的很旧了,全都露出木头的白茬,但楼梯间却收拾的十分干净,休息平台的角落里还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城市里已经不太多见的煤球。
“就是这了,303号。”
咚咚咚的几声敲门后,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用一口荆襄地区的方言问着,“你们找谁?”
“你好,我们找穆国钢,请问他是住在这吗?”穆小玉把小柒拉在了自己身后。
中年女人把门拉大了朝着屋里喊,“钢铁,有两个人找你。”
“这谁找我呀。”一个光头中年男子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站在穆小玉姐妹两整个人愣住了没说话,穆小玉则拉着小柒自己走进了屋里。
“小叔。”
穆小玉喊了一声,穆小柒没出声,只是暗暗看着这个在记忆中一片空白的小叔,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面孔,茶红色光的发亮的光头,眼角有许多与其年纪不相符皱纹,一双粗糙的裂开许多口子的双手拽着围裙暗暗的搓着,一边打量着两姐妹,眼熟,却记不起来是谁。
“你是穆小玉,是大哥的姑娘。”小叔啪的一下拍了脑袋,激动的喊了出来。
“我是穆小玉,这是我妹妹穆小柒,你应该还记得吧!”
小叔咧着着嘴边一边笑一边过来拉两人,“快坐、快坐,我当然记得,你们两都长成人了,我记忆中你们都还是上小学的样子,这一晃都一二十年了,丽子,赶快泡茶,这两是我侄姑娘,亲侄姑娘!”
“小叔,找你我们废了很大的劲,我就直话直说了,太尔近来身体状况不太好,一直住在医院里,我们想让磊子去见见太尔,你也知道,穆家就磊子这么一个独孙,这是太尔多年的心愿,我们想让磊子去见一见太尔,让她走的安心。”
听了穆小玉说的这几句话,小叔的眼神暗了下去,低下头,手一直在围裙上搓着,“嗯妈是九月九重阳节的生日,已经过了80了,明年就81了。”
“磊子按年纪说应该上大学了吧?他在吗?”
小叔一时没说话,转头看了下那个丽子的女人,“我和磊子妈早离婚了,磊子跟着她过,有几年她要钱,我没的给,他妈就跟我断绝来往了,也不让我见磊子,我有两年没见过磊子了。”
“有办法联系吗?”穆小玉做事一向直奔主题,只求结果。
“有他妈电话,但是她不会接的,她在钢花小区那边开了个小店子,我以前会悄悄过去看下磊子,但现在他上大学了,不在玺江市了,很久都没见了。”
“那把电话和店子的地址都给我。”穆小玉说道。
“行,我这就去找笔写。”
拿过小叔写的地址,穆小玉顺手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了过去,“小叔,我们先走了,这是我电话,有事联系,没事也能回去看看。”
“你们不再做做,吃饭没,我给你们做饭,前几年我还开过餐馆,手艺不错。”
“不了,小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老旧的楼梯上灯坏了,仅能靠窗户里透过的路灯的光亮辨识着台阶,穆小玉拉着小柒侧身下着楼梯,在一片模糊中小柒听见小玉叹着气。
“时间过着过着我们长大了,他们都老了,我对他记忆还停留在他拳脚相加的时候,现在如果是在大街上遇见的话,我一定不敢认他,年轻的时候荒诞无稽,到老了孤苦无依。”
“你别感慨了,你老了还有我在呢!”
穆小玉回头使劲甩开穆小柒的手,“欠收拾,你还准备就这样赖我一辈子?”
“不行吗?”
“不行。”
“你说不行没关系,阳洋说我老了他养我。”
穆小玉顿时感觉到心里有一万只泥马在奔腾,阳洋是她亲儿子,却从来没说过要养自己这亲妈,“穆小柒,阳洋才多大,你脸何在?”
穆小柒攀住小玉的肩膀,用脸在穆小玉的脸上来回的蹭了蹭,“你看,这脸还在,没跑。”
“你这从小到大喜欢狗蹭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你知道的,改不了,小时候不蹭我睡不着,长大了不蹭你我受。”
两人上了车正准备离开时,小叔追了下来在车外敲打着车窗。
穆小柒下了车问道:“小叔,你有什么事吗?”
小叔弓着腰,摸了几下在路灯下亮蹭蹭的光头才说:“我能和你们去看嗯妈吗?”
“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要一起吗?”
“去、去、我和你们一起。”
一直到医院小叔在车上都没再说话,一直搓这手背看着窗外。
几人到了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病房里就穆娘娘和她儿子达子在,穆小玉推开门,走了进去,穆娘娘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后面的穆国钢,拉起太尔的手,“嗯妈,钢铁来看你了!”
小叔走近病床,弯腰喊了一声“嗯妈”。
太尔盯着小叔看了看,“老大呀,你来了,你看小玉她们两姐妹也在,就是磊子不在。”
“嗯妈,我是钢铁,钢铁呀!”
“老大,磊子上学去了吗?他怎么不来?”
“嗯妈。”穆钢铁握着太尔的手,头深深的埋在了床上。
穆娘娘拉着两姐妹出了病房,“怎么磊子没来?”
“小叔离婚了,他也很久没见磊子了,明天我们去找磊子妈。”
“娘娘,你不恨小叔吗?”一直没吭声的穆小柒虽直接但还是问了出来心里疑惑的事。
“我们都已经老的没力气恨了,再说时间久了,恨只能让人不能忘记过去,他以前做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不恨他是我珍惜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