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月亮升起,十四了,所以月亮像个盘子样挂在头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按常理来说没什么问题,可常理要用在正常人身上才叫常理。
冀寒阳身高一米八几,又长期锻炼,正月十四的白月光下,站在基本没人的路边,把防护服穿出了宇航服的既视感。
从上次回到玺江送防护用品回来到现在,也就十几天的时间,放在往常也就是眨眼就过的,可此时的再见,穆小柒有种恍若隔世的错乱感,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梦里,却又有着无比真实的揪心感。
人虽然依旧帅的掉渣,但他的护目镜下眼睛肿胀着,一圈圈黑眼圈似乎包住了整个眼睛。
“谢谢,没你估计可能还不知道挂在哪旮旯里。”穆小柒真心庆幸自己当初出门捡回了这个不靠谱的铁杆,冥冥之中救了自己。
“先别谢,我这来收账了,说不定马上抽干你的血。”
有个变态挚友的好处就是,你再如何心生感激都能被他硬生生怼回来,冀寒阳对着自己说话虽刻薄,却有着超强的治愈系功能,让自己的亏欠感瞬间消失。
“这次随你。”两人都带着口罩,防护镜,看不出有何表情,只有言语中的悲切。
“救你一命的不是我,是你身边那个傻子,不怕人傻,就怕傻得太彻底,他清楚知道自己SEL是什么,冰天雪地的追过去,还守着你那么多天,这智商应该是被猪拱了,也不知他这种不靠谱如何被MX公司相中的。”冀寒阳一边说一边示意穆小柒跟着他上身后的献血车。
“如果是易云溪呢?”
“尽我所能,护她无忧。”
“她愿意吗?”
“她愿不愿无所谓,我愿意就可以了。”冀寒阳把穆小柒的手扯过来,袖子刷起,穆小柒光顾着观察冀寒阳的反应,压根没注意自己是待宰的羔羊。
“冀医生,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的情商,烟火极品,骚包的身,妖魅的脸,没心的心,当面潇洒转身,背后情深似海?”
穆小柒人瘦,血管却很清晰,冀寒阳特意选了一个粗一点的针头,没打招呼,下手又狠又准。
“啊!冀二货,就算我说中你心思了你犯不着下狠手。”
“你最好别乱动,针歪了会扎破血管,血会飚出来,要平常你放点血没关系,可现在你的血干贵,浪费了可惜。”
“冀寒阳,你是如何做到把任何好话都变成补刀的?”
“你是如何学到把任何心存感激都变成怼人的?”
“妖孽!”
“痴傻!”
冀寒阳嘴里说着狠话,抽针时却把止血棉签压了老半天。
“我还可以献一袋的,这够吗?我没问题,一向没头疼脑热的,身体好。”
“你本身体重没过90,都达不到献血的标准,我这是在给你开绿灯,你真当你自己是金刚姐,你这豆芽菜的身材,全身加起来也就六斤血,我已经抽了一斤了。”
穆小柒听了这话,耳朵都抽筋了,能把抽血这事说的跟买菜一样的也只有这货了,眼睛直白白的看着眼前这人。
孤独的身影只有钟声陪伴
敲进了城堡却敲不进你的心
冷淡的表情只剩风霜遮掩我的身躯
遮住了天地遮不住你的情
你在等待着谁建筑了城堡
等待着天鹅的栖息
藏不住你空虚的心灵
冀寒阳拿出被保鲜膜包裹的手机,是那个去了ICU的小护士,心底一沉,“喂!”
“冀医生,你在哪?李医生情况恶化了,主任和教授们都在参与抢救,不知道李医生能不能挺过来,我想着你挺关心李医生的,所以告诉你一声。”
成人的世界,任何事情,不管你想不接受,你都必须面对,冀寒阳仰起头,“我们是不是每个人都还能看见明天十五的月亮?”
电话那头哭腔穆小柒听的清清楚楚,李存希,玺江人的精神希望,过了去,何为希望。穆小柒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车已经开出去时,穆小柒追了过去,追在车后,“冀寒阳,你们,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李存希的病房里站着的都是聚集在玺江全国顶级的专家,医院里没有多余可供奢侈的防护服,冀寒阳只能站在ICU走廊的尽头,看着在走廊里穿梭来去的人,只要他们还在跑,存希就还在。
存希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有输氧的,有心肺监测仪的管线、有抢救用的输液管,还有紧急调运过来的ECMO。
冀妈妈看着床上躺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监测仪的声响中断过几次,又再响起,如此年轻,何忍!
病房里站的人在拼命,病房外站的人在翘首以盼,整个医院都在静悄悄的等待着,整个玺江都在祈祷……
可老天没有睁开眼……
监测仪上的跳动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整个病房的人都在无声的抽泣着,走廊上疾步的人静止了,走廊外的人心开始抽搐……
庚子鼠年的正月十五,
有多少和存希一样的玺江人把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天;
有多少玺江人在今夜无法入眠;
有多少玺江人在无声的疼哭;
有多少玺江人在努力拼命;
有多少不是玺江人的人在奔向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