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都图书馆的废墟前,总统献上了一束花。
由于尸体太多且都支离破碎,回收工作难以进展,所以政府选择了就地掩埋,从城外运来的泥土把这座公墓盖得像一座山。
总统擦干了眼泪走上演讲台,用浑厚的嗓音开始他的战前动员。
“今天,我们在这里一起悼念这些死于非命的受害者。他们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朋友,可现在,他们最亲近的人不得不接受这一令人悲伤的事实。你们可能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残破的肢体,我们甚至都没办法把他们好好的安葬。”
“我不想再看见那地狱的风景了,这也是我们不得不亲临地狱的原因。恐怖分子早已渗透了整个世界,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他们占领我们的城市,洗脑我们的人民,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必须抗争,我们必须把他们消灭干净,我们必须用我们的生命来捍卫和平!”
他的动员点燃了民众的情绪,而这股情绪让他们忘记了图书馆的疑点,忘记了总统被刺杀事件的疑点,就算有人记起,也不得不在这股情绪中,忘干净。
另一边,反叛组织早就在全国各地揭竿而起,由于准备充足,他们很快占领了数座城市。在他们的提示下,民众记起了这个世界的种种疑点,记起了那数不清的不合理,记起了自我被压抑时,那股无处发泄的的怒火。
两边的军队都招募到了意志坚定且数量庞大的士兵。除了少数儿童和老人,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战争。
“他们是真的愤怒,还是,不得不愤怒?”阿童一个人躺在战壕里自言自语道。
明天他率领的大军就要对首都发起总攻了,血红色的满月照的他无法入睡。
“赢下这场,新的世界就会到来吧,之前不为跟我说过,其他的世界里,不同观点的人会打辩论赛。等到新世界建成,我就在全世界办辩论赛。”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我一定会是冠军。”
他用手挡住月光,手背上是凝固了的血。
“还会,再死多少人呢?”眼泪划过他沾满灰尘的脸,他想起自己当年被劫狱时坐的马车,那颠簸不堪的路,那几个早已牺牲的战友,还有那足以穿透一切的眼神。
他又想起那个满脸希望的男人,那个组织的创立者。
他最后的话,仍在耳边:“今后,就交给你了。带着我们的那份,把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彻底推翻。”马车仍在颠簸,驶向早已定好的终点。
那马车,坐上,就停不下来了呢。
第二天,战斗在首都城外如期打响。
一阵一阵的冲锋,一批一批的阵亡。枪声,怒吼,哀嚎,不绝于耳。尸体堆叠起来,成为了后来者的掩护。血液绽放出的腥味,冲淡着枪口的硝烟。残肢裹挟着火药飞溅,内脏掺杂着泥土流淌。嚎叫变成惨叫最后变成微弱的喘息,生命变成残破不堪的血肉,彻底失去了尊严。
终于城门被攻破了,负隅顽抗的政府军在巷子里一退再退,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躲在屋里颤抖,什么捍卫和平,什么解放自我,他们都已不在关心,这个时候,他们只期待战争结束。
进入城市的反叛军被支配在死亡的恐惧下。不知从哪射出来的子弹将身边的战友击倒,这个方向有敌人,那个方向也有敌人,刚才会死,这会儿也会死,过一会儿,也还是会死。
他们闯入了政府军躲藏的房屋,不这样,他们就只能做活靶子。
可就算进了房屋,也还是不知道敌人在哪。
这个门后面,是敌人吗?嘎吱一声推开门,没有敌人,暂时安全,然后,再去推另外一扇门。
直到把敌人全部杀死,或者,自己被敌人杀死。
门后面是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没有多想,没有多问,只剩下两具血泊中的尸体。
不是把别人杀死,就是被别人杀死。
不是压迫别人,就是被别人压迫。
就像总统所说,暴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这暴力,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借口。仅仅是所信仰的未来不同,仅仅是所处的立场不同,仅仅是,煽动自己的组织不同。
阿童在城外的指挥所,部队已经全部攻进城了,自己也该去见证这由无数生命堆叠出的胜利了。他从一具具尸体上跨过,鞋被血染成暗红。耳边仍有痛苦的哀嚎,眼前净是残破的躯体。
如果这是变革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话,那他只能承受。但,确实有些承重了。
总统站在公墓的最顶端,默默注视着街道里发生的枪战,反叛部队已经快攻到城中心了。
“这么快吗。”总统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前面所做的努力,看来还是没用啊。”
“只能这么做了,原谅我,我必须把和平,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