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渠帅,方一起事就折了临清州一路。然而对于这些,茅天长只能强压怒火,因为此刻他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生气。
“仙宫”中的龙书案上,铺着的是山东全境舆图,而在舆图之上,则是其余九方渠帅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军的来往信件。
“尊者,桑大师他们回来了。”
侍僧走进来轻声汇报,茅天长正在专心批示信件,头也没抬的说到。
“让师弟他们直接进来说话吧。”
侍僧显得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到。
“这有桑大师和少主两人回来了,少主身受重伤,桑大师说请您到禅房说话。”
“嗯?!”
茅天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很相信自己的师弟,这次把事情交给桑思达就是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没想到桑思达竟然还能把事情给办差了。
匆匆忙忙来到禅房,一进门茅天长就看到杨秀清浑身上下都打着包扎,被捆的就像是一只粽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见到弟子如此凄惨,可是把茅天长给疼坏了,再转头一看桑思达竟老神在在的坐在禅床之上闭目养神,当时就大为不满的说到。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带着几十名杀手,怎么还会出了意外?!你怎么能让秀清伤成这个样子。”
对于茅天长的发威,桑思达心中也憋屈,眼皮都不抬的说着。
“师兄,我的徒弟,志清,被人砍了脑袋,我连尸首都没给他收回来。”
茅天长被桑思达这一句话堵得语结,他感觉出了师弟对自己这态度的不满。彼此沉默了片刻之后,茅天长才压下了胸中的火气说到。
“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说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人物?”
桑思达这才长叹了一声,一腔的愤懑无处发泄,惭愧的低着头说到。
“何止是棘手二字,我生平还从未遇见此等咄咄怪事!还是先让秀清给您说吧,我肚子里的话一会儿再讲。”
说完,桑思达重新闭上了双眼开始打坐。茅天长满腹狐疑,这才顾得上过去看徒弟的伤情。
“秀清他伤的怎么样?”
那医师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对。
“禀告尊者,少主身上多处俱是红伤,伤的最重的地方是肋骨断了两根,手脚上也有多处骨裂,至于五脏六腑及经脉的损伤倒不大,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听到医师这么说,茅天长才算是放了心,再看杨秀清面上虽然是鼻青脸肿,不过倒也有血色,这才确信只是皮外伤样子看起来凄惨,实际上本元并未有多大的损伤。
“秀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杨秀清并无大碍之后,茅天长也顾不上心疼弟子,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杨秀清无奈只能将委屈巴巴的,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学说了一遍。
听完杨秀清将知府衙门里的刺杀经过讲了一番之后,茅天长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是那个叫赵曜的小辈……难不成他是你的宿敌克星?你接连两次吃亏,全都折在那小辈身上……”
感慨一番之后,茅天长这才又转头看向了桑思达。
“师弟,秀清说最后你进了屋中去杀陈德文,在屋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那陈德文你到底杀没杀的了。”
桑思达并不讳言,直说自己在进入了二堂之后并没有找到陈德文,而且在想杀赵曜的时候,还遭到了暗中一名高人的两次警告,这才会最后仓皇的带着杨秀清逃了回来。
说明了自己所见之后,桑思达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看向躺在病床之上的杨秀清。
“秀清,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说这个赵曜是侯杰的徒弟吧?你跟我说,你确定这赵曜是侯杰的徒弟?”
桑思达突然对杨秀清发难,令茅天长大为不满,这当中自然是有他不十分相信桑思达讲话的原因。
“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对于茅天长的不满,桑思达不为所动,依旧是盯着杨秀清的表情。
“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说实话吗?!”
“师弟!!!”
茅天长的语气已经不单单是不满那么简单了,可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杨秀清结结巴巴的说到。
“那赵曜……他……他的确不是……不是侯杰的徒弟。”
杨秀清这话一出口,茅天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桑思达则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我就知道,侯杰交不出来这样的徒弟。在受了我一飞钹之后,随即就悟出了我运用内力的手法,并使出了高明的武学,这样的年轻人可轮不到侯杰做他的老师。秀清,你给我们好好说说,这年轻人到底是谁的徒弟?”
桑思达的话给杨秀清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还心存着一丝侥幸勉强的说到。
“当时侯庭的徒弟只跟我说这个赵曜是巢父林的客人,至于他师父是谁……人家也不可能什么跟我说呀。”
这下子都不用桑思达说了,就连茅天长都看出了他不对劲了。
“孽障!你还不说实话!”
杨秀清被茅天长吓的一哆嗦,他跟随茅天长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到师父这样发脾气。
“徐源说,赵曜的师父叫徐恩……”
杨秀清嗫嚅的说着,而茅天长和桑思达的脸色当时就是一变。
“徐承惠?!一剑澄九曲?!秀清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竟然没和我说?!”
桑思达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他在东昌府衙中,将要杀赵曜的时候,暗中有人对他进行警告的时候,他就猜测这赵曜是另有根底。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可能会是徐恩!
其实桑思达在诘问杨秀清的时候,他并非是完全在诈杨秀清。
虽然不是杨秀清的师父,但他在杨秀清小时候就看出了这孩子心思深沉:按照他的性格,从赵曜那里吃过亏,是绝对不会轻易罢休,肯定会用尽浑身解数挖出赵曜的根底。
再得知了昨晚遭遇的人很可能是徐恩时,桑思达的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
桑思达和茅天长是师兄弟,不过除了白莲教这边的师承以外,桑思达同时也是黄教中人。而徐恩的成名,很大一个原因也是靠着剑挑一十三位黄教尊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徐恩也是桑思达的仇人。
茅天长恨铁不成钢的批评着杨秀清,而杨秀清则是胆怯的说出了隐瞒这件事的原因。
“当时我从东昌府回来之后,弟子怕侯庭向官府告密,便向师父您建言铲除侯庭以绝后患。因为弟子担心再说出徐恩,怕师父您犹豫而误了大事,这才会有此隐瞒……弟子发誓这么做绝无私心!还望师父明察……”
杨秀清将心迹表露一番之后,茅天长无奈的叹息着。事情都到了如此境地,他再怪杨秀清又有什么意义?至于杨秀清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私心,他就更加不想理会了。
“秀清吾儿……你呀,太聪明!”
茅天长又气又无奈之下,给弟子做出了这样的一个评价。
“聪明”本是一个好词,只不过人要真是事事都聪明了,反而就会不美。杨秀清确实是个聪明人,“聪明”既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因为有的时候,他的“聪明”尽是一些小聪明。
“算了,不想这些了,你先安心养病吧。”
现在杨秀清一身的伤凄凄惨惨,茅天长心中再气也不能责罚于他,安慰了两句之后,便和桑思达两人离开了禅房。
“师弟,你刚才对秀清逼问赵曜师承的事……是不是认为昨晚暗中警告你的人就是徐恩?”
走出了禅房之后,茅天长这才嗓音低沉的问到。桑思达微微颔首,对此毫不讳言。
“不错,那人当时警告我露了一手极高的剑术,一剑切断房梁,断口处平整如镜面,更诡异的是显露剑术之后,那人便消失不见,我全程都没有看到对方的真面目。”
听着桑思达这样说,茅天长忖量了同师弟的差距,又想了想若是自己或是侯庭能否做到如此,表情显得很是凝重。
“传闻说徐恩的武学造诣已经不再侯庭之下,按照你所讲的,那人恐怕很可能就是徐恩了。”
“师兄,您说这徐恩会不会插手我们的事?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除掉了侯庭,哪成想竟然又来了个不好对付的。”
桑思达担忧的说到,而这话可以说正中茅天长的下怀。
“不错,我就是担心这一点,而且现在还不确定侯庭真的死了,若是侯庭未死,又和徐恩联手的话……”
听着茅天长这么说,桑思达反而笑了起来。
“师兄您担忧又太过了,侯庭中了无生散,跟他兄弟两个人都栽到黄河里面,哪还有活着的可能?”
茅天长思索了一番之后,也认了了桑思达的说法。当然这里面也有茅天长的几分自矜,难得他舍下脸来用毒和师弟一同算计侯庭兄弟俩,他们这种高手用下三滥,那威力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算计谁算计不死?
“好了,先不想这些了。侯庭也罢,徐恩也好,到底也就是一个人,翻不起多大的风浪,真正要紧的还是拿下济南府。
东昌府那边就不要再管他了,刚才我收到了唐周的信,现在整个济南城都已经布置好了,定能做好内应协助我们的大军入主。”
“好啊!唐护法事情办的漂亮!到时候,若是入主济南府,师兄您便可黄袍加身了!”
桑思达兴奋的说着,茅天长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得意的笑,不过他的嘴里还是要冠冕堂皇一下。
“师弟此言差矣,为兄我不过是为解救万民于水火罢了,哪里是为了黄袍加身?无生老母在上,咱们是圣教中人,就算是绣制龙袍也需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