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人,对着这一个纸条显得有些犯愣。
“出兵。”
这两个字大家自然是都认识的,只不过这两个字中到底是想传达什么讯息?难道说暗中那位是同意出兵?
众人之中陈德文依旧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而那边阮和、阮壁、塔齐布则是各怀心思,侯俊、侯玉、阎保、包信这些小的自然是没资格说话,至于张旺姑且就把他算作个人,这会儿他说话也没人听。
赵曜半天没有做声,死死的盯着“出兵”两个字看。这两个字可以说是那暗中高人头一次主动给他们传递讯息,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了!”
突然,赵曜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喊了一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等大家怪他嚷叫,赵曜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对方给我们看这两个字,定然是有深意在内里。打刚才我就奇怪,这两个字为何歪歪斜斜的这么难看,各位就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字是反的吗?!”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也不怪大伙后知后觉,实在是这会儿也没空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出”本来就是一个左右对称的字,再加上“兵”也是一个简单字,而且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比划粗细大小不一,竟然真就让人忽视了这字是反着写的。
“嗯,这字确实是反着写的,可这又有什么含义呢?”
陈德文纳闷的问到,赵曜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简单的字,不太可能会写错,而且就算写错也不可能是反着错,那就说明对方是故意些反的。反着写字,从正面看是错的,可要是翻过来,透过光从反面看就是字就是对的了。我猜,对方是暗示我们从另一面来看待这件事。”
“从另一面?本官的另一面是出兵,塔参领的另一面是不出兵,这该怎么看?”
赵曜无奈的摇了摇头,陈德文看来真是今晚给吓傻了,堂堂进士及第的底子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猜不透了。
“不是某个人的另一面,而是咱们这一方的另一面,要从白莲教那边看该不该出兵。从咱们这看,是否出兵都有充分的理由。那对于白莲教呢?
我们的敌人是白莲教,他们又是希不希望我们出兵呢?假如他们想我们出兵,我们就不出兵。他们要是不愿我们出兵,那我们偏就得出兵!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了白莲教的愿!”
赵曜一番话真乃是醍醐灌顶,陈德文和塔齐布顿时豁然开朗。想通了这一关节,就算是不用别人劝,陈德文自己也能明白其中道理了。
“白莲教刺杀我们,就是想让东昌府乱起来。白莲教弄出了个十方渠帅的名堂,又刺杀各地州府长官……他们的目的是攻下济南府!
本官明白了!我说为何巡抚大人的书信迟迟不到!恐怕此时济南府已经遭到围困!白莲教刺杀我们,就是不想让地方州府出兵救援济南府!”
陈德文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到,那边塔齐布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大人,您同意卑职出兵了?”
“这个……”
一说到出兵,陈德文当时又怂了起来,说到底一关系到个人安危,所有人第一时间还是先想到了自己。然而谁也没想到,一直在旁边装死的张旺突然嘿嘿笑的说到。
“我说陈大人,您这就是树林子里放风筝—绕住了。白莲教为什么要刺杀您和塔参领啊?还不就是不想让你们出兵?因为府城里有兵,所以为了防备你出兵才刺杀你。
可要是府城里没兵了呢?他们就算刺杀您一百回一千回,那兵也收不回来了,他们还刺杀您干嘛?”
被张旺一句话点醒,陈德文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了起来。
“对对,张义士说的对,是这个道理……既然这样,那塔参领,明日一早你就带兵赶往济南府救援!只是若敌人势大,万万不可强行与之力敌呀。”
塔齐布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领命只待明日兵发济南,不过随后就又听到陈德文低声的说到。
“只是参领若走了……这城中的安全……”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德文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陈大人难道忘了,城内治安还有三班衙役在。至于您府上安危,您就忘了今日救您的那位高人吗?”
赵曜这么一说,陈德文才算是安下了一颗心。只不过他很快就听出了不同的意思,赵曜话里提到了“三班衙役”和“暗中高人”,却没有提到他们师兄弟。
“小道长,怎么?贵师兄弟?”
陈德文刚一发问,那边阮和朝着陈德文一拱手说到。
“实不相瞒,陈大人。就算是塔参领不发兵,我们师兄弟也决不能再待下去了!那大喇嘛说我家恩师已经身死,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我们这些做徒弟的都不能无动于衷!
我们打算先到大李庄白莲教总坛,再到济南府寻找师父。若是老师还活着,我们便随老师一同对敌!若是老师已不在人世,我们誓死为老师报仇!”
阮和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陈德文想留众人在府衙中保护自己的话,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只是在陈德文看来,如神仙般的侯老英雄死了,这件事他如何都无法相信。
事情已经定下来之后,各自也都回房间安寝了。只是这回塔齐布没有再回自己的府上,而是就住在了府衙之中,并且把警戒级别又提高了两个档次。虽说那暗中的高人或许正在保护着他们,但塔齐布就不是一个受嗟来之食的人,让他什么都不做可不答应。
一夜无书,次日天明。
清晨起来,塔齐布都没顾得上和众人说话,就带上兵符去军营中点齐兵马,而陈德文则是从府库之中调集粮草。
至于赵曜他们,则是去城里请之前为邵甫号过脉的大夫为他重新号脉,这一诊脉结果还真的是症状有所好转!
“昨晚我倒是看到了一个黑影,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估计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高人。”
今早徐源也醒了过来,昨晚他也是被点了睡穴,因为他有伤在身所以大家就没强行叫醒他,结果徐源这一觉睡的可是真香,自打受伤之后头一次睡的这么安稳。
听徐源讲了一边昨晚的经过,同样也没收获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只不过是基本确定了是真的有这么一位高人,虽然一直没有现身但的确不是他们的敌人。
“三师弟,你和四师弟就留在这里养伤吧。剩下的……阎师弟,你可敢陪着我们俩走一趟长清?”
在侯杰的四个弟子之中,阎保的岁数是最大的,相对来说本领也是四人中最高的,此次打探白莲教总坛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故而阮和才决定就他们两兄弟再带上一个阎保三人同去。
阎保没有说话,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算作答应了,而其他几人则是不干了。
“大师兄,我们也要跟着去!”
侯俊、侯玉和包信,这小哥仨儿全都争着喊到,阮和当即把脸一沉呵斥到。
“你们不能去!侯俊、侯玉,别人不明白你们还不明白吗?师父、师叔两位老人家都没有家室子嗣,你们两个虽是师叔徒弟,却也是师叔堂侄。
师父当初曾对师叔说过,若是师叔再过几年还没有成家有后,便把侯玉过继到师叔名下传承香火。侯家到了你们这一辈,本就人丁不旺,所以你们绝对不许去!”
那边包信则不服气了,一晃紫哇哇的脑袋哼着说到。
“那我又不是侯家人,凭什么阎师兄能去我就不能去。”
阎保耷拉着的眼皮猛地一抬,目光灼灼的盯着包信说到。
“你家中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三人都是无亲无后,这次去要是死了,还盼着你们几个替我们收尸,逢年过节的祭拜一下也就是了。”
阎保平时话不多,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则是惨惨戚戚,直把三个年纪小的孩子给说的闷不做声。
三小是被说通了,可旁边还有一个人却不是那么轻易能搞定的了。
“阮老大,你这算怎么个意思?就说是我打不过你,那阎保也没说比我强多少,凭什么带上他不带上我?!我就不是师父的徒弟了?!我就知道你早就看不上我这带艺投师的!”
张旺老大不乐意的嚷到,他这个人虽然浑,可心底对侯氏昆仲敬到了骨子里,现在两位侠客生死不知,张旺自问坐不住。
然而对于张旺这样的话,阮和丝毫没有退缩。
“张旺,这个时候你填什么乱?我为什么留下你,你自己不清楚吗?!”
张旺当时就把脖子一梗,俩眼睛瞪得如泡儿一般浑圆。
“我不清楚!我到底哪招惹你了,要这样分别对待于我!”
阮和恨铁不成钢的瞪回去,这才咬着牙说到。
“我们这次要是全死在了外边,这几个小的该由谁来带着?!子特性子最直,遇事不会变通。咱们这群人里,只有你最蔫坏损。你留下,我们就算出事了,他们也不至于受了欺负!”
阮琼如这般表露心迹,张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方面分不出阮和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一方面又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也不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烟袋锅,蹲在墙角里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整个过程,赵曜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待张旺不说话之后,他才走过来对阮和说到。
“阮师兄,你们自己师门里掰扯清楚了,现在该咱们谈谈了,我要和你们同去大李庄。”
阮和叹了口气,感激的看着赵曜说到。
“赵师弟,你是客人,不是我们师门中人,实在没有必要跟着趟这一趟浑水。”
赵曜听了嘿嘿一笑。
“不错,你自己说了,我不是你们师门中人。所以你们师门里的规矩也管不了我,你也不必和我摆大师兄的谱,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跟着你们,你们可甩不掉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阮和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法拒绝了。
“如此说来,我等感谢赵师弟的高义了。”
说着话,阮和、阮壁、侯俊、侯玉、阎保、包信,连带着还卧床的徐源,全都朝赵曜拱手施礼,只有张旺还在角落里抽着烟不出声,似乎还没从阮和的那句“你最蔫坏损”里面走出来。
此处便不再赘言,单说塔齐布那边到了军营,一番点兵点将之后点齐了人马三千,陈德文大开府库备足粮草,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出了东昌府东门,直奔济南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