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这段时间可是倒了霉了,在赵曜刚住下来的几天,他还琢磨着怎么料理赵曜一顿。可是他哪里想到他这边还只是在谋划阶段,赵曜那里已经着手实施了。
记仇的主儿不止张旺一个,赵曜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在侯家庄住了几天,对这里的情况有些熟悉了后,赵曜便开始出手了,连着几天对这张旺都是好一顿恶整。
刚开始张旺还有几分不服气,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算计全都被赵曜躲开,而对方的算计则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最惨的一次他甚至连裤子都被扒了下来绕着侯家庄跑了一圈,经历过这些之后,张旺算是彻底告饶了。
“赵师弟,之前师兄我多有得罪,我这里给师弟赔礼道歉了,还望师弟能够原谅。”
赶在一个没人的午后,赵曜正在演武场边儿树下打盹儿,张旺臊眉耷眼的走了过来,可怜巴巴的说着。
赵曜等的就是现在,他一骨碌就站了起来,倒把张旺给吓得够呛,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闪躲。
“张师兄别怕呀,咱们有一说一,我和张师兄你还挺投缘,咱们俩这来来回回的也斗了几天,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师兄你攀攀交情。”
说着话,赵曜一把就揽住了张旺的肩膀。他岁数小个子没有张旺高,张旺却也不敢躲,只好刻意矮下了点儿身子任他揽住自己,生怕赵曜再弄出别的幺蛾子来,老老实实的说着。
“那赵师弟你是想干什么?”
赵曜这里也不藏着掖着。
“张师兄,你知道我师父是徐老师,可是我师父他教我的一年多呢,只是教我功夫,这江湖武林上的门道和一点儿都没有跟我讲。
咱们武林有多大,都有什么规矩,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些零零碎碎我可都想知道,我听说师兄你是江湖上的大贼出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阅历肯定是深厚的,正好给我讲讲这些事情。”
其实在来到侯家庄后,赵曜就有迫切的想要了解武林的心。想来想去,他决定这种事情还是请教张旺。
可他又深知张旺这种性格的人,要是好言好语的去求他,他狗日的绝对是得拿捏一番,所以赵曜才定下先折腾他一番,等把他折腾怕了,自然也就问什么说什么了。
张旺这边听了却是差点扇自己一个嘴巴,敢情这赵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问点儿事得先调理人一顿,可真他妈不是人脾气。又听赵曜一口说出了自己的出身,心里骂到不定又是哪个王八蛋操的师兄弟把自己这点儿臭底儿给翻扯出来了。
“好说,好说,师弟你想知道这些直接找我就是,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咱们去凉亭那边,慢慢的聊,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
二人走到演武场另一边的凉亭里面,赵曜两眼一抹黑哪里知道自己想听什么,索性就让张旺从头讲起。
“咱们这武林可大了,只要是大清国所属之地,就有咱们武林中人,确切的说咱们武林可比大清国还大,出了大清国在海外也有咱们武林中人。不过在海外的一般都是隐居的老隐士,最兴盛的自然还是咱们这中原宝地。
武林中人一般都是吃一座山或吃一条水旱路,保着一方平安的自然就是白道,要是劫一方财的那自然就是黑道了。当然也有那种进了城开买卖的,不过那样基本上就算是半退出江湖了。”
张旺这话说的赵曜半信半疑,如果他家是别的买卖那也就罢了,他们家可是经营盐运的。这无论是保一方平安的白道,还是劫一方财的黑道,要是真有的话不可能没听人说过。
劫一方财的还好说,那些保一方平安的白道怎么挣钱,靠什么活着?难不成是白白做奉献,做好事不留名?
当下,赵曜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又将自己拜师的经过,在水路上遇到的毛贼给张旺说了说。
“嗐,你说的那些劫道的水匪可不算黑道,他们连臭贼都算不上。那些小毛贼要是让正经的黑道看见都得给铲喽,简直是给黑道丢脸。
至于咱们这白道怎么挣钱,那当中的事情肯定不能让老百姓知道。有的白道是在一方戳竿立场,专门给官府的衙役捕快传授武艺,然后挣官府的钱。有的不受拘束的,干脆就是平日保一方安宁,隔三差五的去当官的家里拿银子。”
赵曜听的表情微妙:隔三差五去拿,这不就是去偷,这倒也能算是白道。
“那咱们山东有多少黑道?多少白道?侯师伯又是怎么算?”
“嘿!还多少黑道?咱们山东没有黑道!有师伯这位镇东侠在,哪个黑道这么大胆子敢在山东作案?”
“等会儿!”
张旺的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听赵曜打断了他给吓了一跳,当即疑惑的看向了赵曜。
“呃,张师兄,师伯这个‘镇东侠’的名号我听了有几次。怎么?这名号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赵曜这么一问,张旺当即笑了起来,而且还是乐不可支的那种。
“敢情徐师叔连这个都没告诉你,这‘侠’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叫的。这样吧,咱们先岔开一点儿,我给你说说武林人名号的讲究。
咱们武林中没有别的,就看两样东西,一是能耐二是品行,这两样缺一不可,在武林中黑白两道公认的有五个档次:
那些练寻常笨把式的不算,头一个档次是学过一些招式拳脚,筋骨力气打熬的超出常人的,打起架来肯定是三五个寻常人近不得身,可因为没有高人传授或是资质太差,不懂得轻功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一律叫做壮士;
在壮士之上,精通武学招式各种拳脚,能使十八般的兵刃,这样的就是第二个档次,能被称为勇士;
这前两个档次,实话实说在武林中就是不入流的意思,只因他们不管拳脚多沉,力气多大也只能在地上威风,没有高来高去的轻功终究只是白费。
所以第三个档次才算是真正入流,懂得各种武埶兵刃,又有高来高去的能耐,讲究武林德行江湖道义的被称作义士,在武林中义士才是中坚力量;
而义士之上,就不再是单纯修习武学的武者,而是能梳理武学,镇守一方,担起一个宗派门户的大武者,这样不止立武还能立德的人才可以被称为万中无一的侠客;
至于在侠客之上,那就是顶尖的剑客了。剑是百兵之君,只有顶尖的武者才能被冠以‘剑’字,那些人都是能够开宗立派,承前启后的大宗师,这些宗师虽然被称为是剑客,可不一定真的以剑为武器。
咱们大师伯侯庭,就是侠客这一档中最顶尖的人物,乃是武林中流砥柱四方侠之一的镇东侠。”
话说到一半,张旺又贴心的为赵曜解释了一下四方侠。
“无规矩不成方圆,武者高来高去,几乎不受世俗律法约束,如果武林之中没有人说了算,那基本上就是天下大乱了。
如今武林剑客几乎都是隐居避世,只有侠客还在俗世行走,所以武林之中才会选出主持公道的四方侠。
这四位分别是镇守东方清风泰斗侯庭侯振远、海内寻真圣手道长南侠司马空、西方老侠长臂膀飘然叟于成于洞海、独占北天笑鳌头秋恬秋佩雨。
这四位侠客分别住在山东、云南、山西和东北,有他们在咱们的武林就不会乱套。”
说到这里,张旺不禁有些得意的说到。
“要说起咱们师伯当真可以担得起镇东侠的名头,有他老人家镇守在山东的这些年,山东地面叫他老人家拂照的完全是太平景象,没有任何黑道敢在山东作案,也就是当年我不识好歹,这才被师父二侠给出手擒获,好在我迷途知返这才逃得一条性命。
现在每年那山东巡抚也是识趣,知道他的官这么好做有一半是师伯他老人家的功劳,特许不收侯家庄的一切赋税,每年还都会拨三千两银子派人送到咱们庄上。”
张旺说了一大套,赵曜觉得三观都有些被颠覆了,他原本以为侠客都是超然物外的,现在看来这是完全的错误啊,一个是不是谁都有资格叫侠客,二就是这侠客简直比开衙门还威风。
可很快赵曜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到。
“你是说侯师伯和官府有来往?!这怎么可能?!师伯他的头发……”
赵曜可是清楚的记得侯庭那一头茂盛的灰发,在清朝不剃头梳辫子可是杀头的罪过。要是说隐居避世不剃头还则罢了,可侯庭平日还跟官府来往,却也不剃头……这说起来实在是太颠覆了。
就看张旺嘿嘿笑了两声。
“那山东巡抚也知道师伯没有剃头,可是他敢说什么?山东一省能太平还是仰仗着师伯,不剃头种小事山东巡抚还不是紧着帮隐瞒?
当然师伯也给那巡抚面子,好歹给了一个教门里规矩不许剃头的说法,也答应了不会招摇过市让他难做。如此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过去了,毕竟咱们武林中人和普通人不一样。”
张旺说的这话,更是让赵曜明白了什么叫侠以武犯禁,虽说如今的清廷已经是烂到了骨子里,可对于辫子问题还是看的格外重,武者说不剃头就不剃头,当真可以说是凌驾在法度之上了。
“对了,那我师父又是什么侠?有什么名号?”
赵曜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为徒弟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属实的是不露脸。
张旺倒也看出来赵曜在这方面是个棒槌了,耐心的给他讲到。
“尊师我的徐师叔虽然不是四方侠,可在身份尊崇上也不输这老四位,当年徐大侠在循化盐泉渡,剑挑黄教喇嘛的十二大尊者威震天下,被武林公推贺号:一剑澄九曲、震八方美髯黄河侠。”
赵曜听得直乐,虽说听了师父的经历觉得很传奇,可是这绰号听着怎么这么中二,乐着乐着赵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扒拉张旺的肩膀说到。
“张师兄,你刚才说剑客都是不出世的,那剑客就是最高的境界了吗?这世上还有没有比剑客更高的存在?”
张旺倒不意外,因为这是每一个武者都曾经想过的问题,就看张旺的表情突然神秘了起来。
“剑客之上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就已经不是人的范畴了,那就是吞云吐雾羽化飞升的武圣人了。”
赵曜听完咂了咂嘴,一脸瞧智障的眼神看着张旺。
“姓张的,你也喜欢跟我扯犊子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