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刑罚不像往先见过的,没有下油锅,没有扒舌苦,没有火焚冰辗,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白。
干干净净的,像是雪原,一望无际的孤独。
我很惊讶,我问无常,“这第十八层,怎么什么都没有?”
无常桀桀笑了两声,他的声音很尖,像是指甲划过棺木一样尖刻,他说,“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再仔细瞧瞧。”
我再一瞧,眼前场景焕然不同,一切都变了,往先十七种刑罚,在这里无一不少,并且这里还有一块硕大的孽镜台,里面映着我的生平。
我不想看,可那孽镜台忽然发出一道光,如刀子一般扎进我的心口处,有一枚小小的孽镜石在我心里轮转着,一刻也不停歇的把我拉回前世的记忆里。
那三枚桃花瓣也浮起一枚,飘进地狱深处,我有心想要抓回来,可是刀剑加身烈火缚身,我也无能为力。
我看着这第十八重炼狱,蝰蛇遍地游走,不断撕咬着恶鬼们的身躯,痛不欲生,可魂魄无法消散,赎清罪责前,谁都不能脱离苦海。
我在地狱里遇见一只蜃精,年岁久了,第十八层来来往往许多人,却只有我们雷打不动的驻守在这里,从来没有人能在第十八层熬过百年,我是第二个被判如此酷刑的鬼,第一个是那只蜃精。
其实奇怪的很,一只蜃精,一只槐妖,在这里受给人魂的极刑。
按理来说,我们都是妖,妖就不该遵守人间的规则,就该掀了地府闹出去,毕竟我们又不是人,地府管不了我们的。
可我俩却乖乖的,无怨无悔的跪在这里,每日承受酷刑,看着人来,看着人往,像是经历一场苦修。那蜃精看起来纯良的很,穿着一身淡如云的绯衣跪在刀刑架下,刀剑加身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很快就见了骨,紧接着从白骨上又生出肉来,可她像是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用手里的簪子在地上的血水里划出“渭水”两个字。
她问我,有没有去过渭河,哪里是什么样子。
我说去过,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那里极美。
她说,妙安你要走了,我为你织一场梦吧。
我说不了,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的确是不需要了,因为我只有闭上眼睛,就可以见到我想见到的。
在我心里轮转的孽镜石能够映照出我犯下的罪,可我从不为此而悔过,再来一次,我仍旧会杀掉那些人,并且会以更残忍的手段。
我常悔恨,杀第一个人时,我不够心狠,他所受折磨不够。
我也常痛恨,杀最后一人时,我不够强大,他未受丁点折磨痛快死去。
可我也能看见苏令崖,我能看见他穿着那身白道袍向我走来的模样,衣带当风,缓袖如云,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那把鸳鸯梳,是苏令崖送给我的。
他初遇见我时,是在秋逢山的秋祭大典上。那时我们都是秋逢山的新弟子,入门一年修习后,正式拜入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