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能怪浩元子太过真实,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把对方当成了至尊传人。而罗渊更是以此身份自居,眼下被万坤老祖拆穿,令他不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脸疼。
也就是说,他白白恭敬了十数年,而罗渊,则是一直在装腔作势。哪怕他身后的那人修为极其强大,他远非敌手。可其终究不是化神至尊,即便再怎么强大,也还是属于元婴的范畴。
罗渊闻言,心头一凛,更是从其余三祖以及浩元子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不悦。尤其是浩元子,他的面色已经沉下了不少。
罗渊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在感叹着万坤老祖强大的同时,为自己眼下的处境而感到不妙。
就在此刻,万坤老祖却是再度开口:“不过,此人之强丝毫不弱于化神修士。他的修为,早在千年之前便足以化神,可却因一桩心事,迟迟不肯踏破玄关。千载的累积,早已让他成为了一代尊者。
哪怕是祖师出手,恐怕也未必能够轻易胜他。他的强大,足以令化神修士忌惮退避。即便是均衡教,也会给出几分面子,他有资格被称作至尊。”
此言一出,众元婴哗然,皆是难以置信。在他们的认知中,似乎并没有这等强大的元婴修士存在,元婴修为,堪比化神之力。
“你手中的那枚玉简,想必拿到手的时间也并不久,他的强大更加内敛了。”万坤祖师对着罗渊开口,随后又是摇了摇头,喃喃开口:“千载岁月一晃而过,即便你依旧不肯放下,踏破玄关,成就化神。可你我之间的差距,却是反而越拉越大了,老夫追不上你了啊。”
“是”,罗渊点头回应,他知晓,眼前的万坤祖师极为强大。以他的目力,足以看穿一切,更何况,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一千五百年前,在距离无涯海不知几何之遥的列域西部,有着两大至强宗门。一曰天山,一曰昆仑,此二者屹立列域近万载,端的强大无匹。
两者相距虽说不近,但也绝不遥远。故而,尝尝会因为资源问题,起了纷争。”万坤祖师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天山之中,曾有着一代佳人,她风姿卓绝,犹如天仙临尘,资质更是妖孽之才。在天山之中,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闻言,祖师纷纷一愣,随后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万坤为什么突然会讲起故事来。
唯有罗渊,他和万坤祖师乃是面对着面,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就在万坤祖师提及此事之时,他的双目中有着怅然,有着追忆,更有着惋惜。这不是故事,而是往事。是一段令万坤祖师闭关千年,经过一千五百载岁月流逝,也依旧难以忘怀的往事。
“原本这一切都将是按照以往历史轨迹重现,可这一切,都因为昆仑中的一名弟子而改变。”万坤缓缓开口。
众人闻言,不由心头一凛,而罗渊知晓,万坤口中所言的那人,正是澹台化。
“他原本在昆仑之中并不出众,虽然资质不错,外表俊朗。可这样的弟子虽说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他在昆仑之中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声名不显,对于修行更是全然不在意,一切随心所欲。
直到那一天,他们在江城相遇。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夫并不知晓,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二人本应该是敌对的立场,却忽然相爱了。这二人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修为亦是相差不小。
他们本想化解两个宗门之间的恩怨,但是数千年的敌对,结仇早已无法化解,这一去怕是再不相逢。二人均被各自宗门所囚禁,尤其是天山。那女子本被任命为天山圣女,身份地位何其高贵。却偏偏看上了昆仑的弟子,且对方还只是一个无名小辈。这让天山的修士感到折辱,那名天之娇女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
罗渊闻言,不由暗叹一声,澹台化父女,都是为情所困的苦命人。若是他大仇得报之后,此生定然不负澹台。
“那昆仑的弟子,在宗门内亦是遭到了严厉的呵斥。时间一晃百年,那弟子自被囚禁开始,一路突飞猛进,修行变得极为上心。以不过一百余载的年岁而已,便踏入了元婴大道。一时间,宗门内上下皆惊,即便是昆仑的太上老祖,化神至尊,亦是对他青睐有加。
至此,他在宗门内的往事彻底被掩盖,留下的乃是一片璀璨与光辉。可以说,他几乎成为了至尊传人,享受着无数资源与荣耀。原本,这一切就该如此,沿着宗门内定下的轨迹,各自延续下去。
可任谁也没想到,那曾经的天山圣女,百年岁月以来一直留在了江城。更是成为了江城的城主,只是那江城,却早已被天山放弃。昆仑对江城亦是没有收取,那江城早已是一座枯城。
那天山女子独守空城百余年,只是为了曾经出现过的那一个人。她的修为再没有丝毫存进,一直停留在了元婴中期。
可有一日,那女子苦苦等候百余年的人,再度出现了。他瞒着宗门,放弃了地位,荣耀,无数资源,偷偷地来到了这座枯城,只为那早已跌落神坛的女子。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虚名,那女子是他的一生挚爱,是在他眼中与自身性命相当的人。
三年,他们在一起了三年,就那么一直守在枯城之中,不曾离分。那三年,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元婴修为,足以到一方开宗立派。”那魁梧老者随口言道。
万坤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觉得,你能从化神至尊的手中逃脱?况且还是两名化神中期的存在,这等人物,早已不可用常人的目光来衡量。千万里的距离足够遥远了吧,在我等眼中也是颇有一段路程。可对于化神至尊而言,不过区区数日便可到达。”
众人缄默,除却浩元子外,其余四人皆是见过化神至尊。毕竟往昔武元宗的老祖宗,就是一名真正的化神至尊,尽管只是初期,但却能够横扫天地之间数千载岁月。直至其不再出现于世间,方才有了此处的群雄相争。
“那后来呢?我并未看到他的妻子......”罗渊望着万坤,轻声开口。
万坤看着罗渊,张了张嘴却是叹了口气:“这件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化神至尊。两方至尊同时震怒,一个是曾经的圣女,虽然跌落神坛,但依旧受着默默的保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归宗门,即便过了百年岁月,那圣女之位却仍旧为她保留。
至于昆仑,他早已是至尊传人,那可是未来昆仑宗的老祖啊。他们二人,算是各自叛宗了。可他们实在是太过耀眼了,他们二人的光辉,衡盖了那一片无垠区域的百余年岁月。无数天骄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多少妖孽之才在他们面前再无傲骨。
倘若不出意外,他们此生,在各自宗门的化神至尊教导下,有着远超旁人的机会踏入化神,成就至尊!对于这等强者,尤其还是天资衡盖同代者,宗门内自然是极为重视。两名化神强者各自劝说,却是无果。
但这等有辱门派之事,两位无上存在自然不会允许。于是,在天山与昆仑之中,不知从何时出现了一道悬赏令,分别是那一男一女的项上人头。只要其中一人身死道消,那么另一人的所属宗门,便会雷霆出手,将其安全带回。
然而,令无上至尊都失算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对神仙眷侣,各自隐藏了修为。天山圣女百年之前何等风姿绝世,震古烁今,又怎会就此止步不前百余年。其修为早已到达了元婴后期,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修士,足以横扫一方,镇压无数来者。
而他,则是元婴中期,百年的潜心修炼,令其修为一路高歌猛进。修为展现之时,目若星辰,剑眉倒竖,风云齐动,威势贯彻天地。更是苦心钻研出湮灭指,重创一名元后大修士,名声大振。
曾有四名大修士联手,欲要拿下二人。疏不料,他们夫妇二人联手,强势斩杀三人,另一人只剩元婴逃脱。至此,再无敢来犯之人。
时光一晃又是五年。终于,至尊坐不住了,昆仑至尊出手,欲要击杀天山圣女。而他,却是护在了妻子身前,跪拜祈求,以死相逼。至尊长叹,天骄流泪,可其余之人,早已被往昔的仇恨充斥着理智。
那一战,惊天动地,大地被击沉,山川崩溃,海水蒸干,一切生机近乎湮灭。他那湮灭一指,如同上古魔神附身,横击无数强者。元婴境内无人能撄其锋芒,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大地沉浮,血流成河。
最后,天山至尊出手,撕裂空间,带着无尽混沌弥漫,一掌盖向他。欲就此将其击杀,令昆仑后继无人。至尊出手,威势何其之大,更是瞬息而至。即便是昆仑至尊,也来不及为其阻拦这一击。
这一掌若是中了,再强大的天骄也要凋零,再无敌的元婴也要陨落。他完全来不及闪躲,也没有能够闪躲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轰临面前。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天山圣女拼着反噬横移身躯,挡在他的面前。为其承受了这必死的一击,她嘴角带笑,口溢鲜血,难以开言。
这一幕,任谁也没能够想到。天山至尊亲手重创了天山圣女,那天山圣女口中喃喃,不知对天山至尊说了什么。随后,至尊点了点头,面孔之上满是悲伤,长叹离去。
而昆仑宗,因天山圣女已陨,天山众修又随至尊离去,也几乎离去了。昆仑至尊本想带他回宗,可怎料,他陷入了癫狂。他的妻子毕竟修为极高,更是对于化神之道略有了领悟。因此,在那必死的一掌之下并未立即死去,而是留有一息尚在。
妻子躺在自己的怀中,气若游丝,危在旦夕,任谁也不会平静。他不住地流泪开口,跪拜叩首,祈求昆仑至尊能出手相救。可是,昆仑至尊虽然修为通天,但他擅长的乃是攻伐震杀的神通,至尊亦无能为力。
他心生绝望,陷入癫狂,指天大骂。他的心中有恨,他恨着天道不公,恨这命运无常。他恨自己往昔的惫懒,恨自己的无力。可他,却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唯有不断将自己的生机,注入到妻子的体内。”
众修闻言,有人沉默,有人摇头。沉默的是魁梧老者,他对于情之一字并没有什么接触,只是除了对澹台化的佩服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摇头的则是另几名老祖,他们早已斩情不知多少岁月,修行的几乎皆是无情道。在他们看来,大道无情,有情道太难。而情会始终妨碍着他们,对于修行突破有着极大的影响,于是便都舍弃了。
他们中有人开口,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不智,不值。”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年岁境界,一切出发都是最基本的利益,情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是不智,也并非不值,而是你根本不懂!”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正是罗渊。对于这样评价澹台化,罗渊无法接受,这让他极度不满。哪怕开口之人是武元宗的老祖,他也不给丝毫的面子。
“小辈,注意你的言辞。”老者面带愠色地对着罗渊开口。他固然畏惧澹台化,但他终究是一位至强的存在。即便罗渊身后有着至尊,但也不能够对一位至强者随意呵斥。
“你也是有情道?”万坤第一次,正视着罗渊,开口询问。
罗渊看着万坤,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这条路很难,太艰辛了,会有无数磨难痛楚,很难走出。”万坤叹了一声,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再难也得走,有些仇不能忘,有些恩,即便是死也要去报。”罗渊斩钉截铁地开口,毫无退缩之意。
万坤张了张嘴,不止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随后落寞地盘坐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怔怔出神。
“那之后呢,为何他会出现在无涯海?”罗渊开口询问,澹台化的往事着实令他心惊,令他震撼,令他心中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