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渊态度冷淡,老者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毕竟方才还在生死交战,此时若是瞬间释怀,反倒是出乎常理了。
老者飘然而行,只是在略过离渊宗众金丹强者时,冷冷地瞪了一眼他们。众强噤若寒蝉,不敢与之对视,纷纷跟随在后。
徐茹与褚水安相视一眼,默不作声跟随在最后。他们心知,在此处,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在众人面前连开口讲话的资格都没有。
罗渊从始至终都十分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缓缓地前行着,只是手中却一直捏着一枚玉简,其内,还是澹台化的一道神通之力。
老者看似睥睨八荒,悠然自得地行走着,而心中,则是愈发肯定了罗渊的背景。此前,他方一现身,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生死危机之感。更是在神识扫视之下,发现了罗渊手中捏着的玉简。其中似乎含有大道意境之威,令他不寒而栗的同时,也愈发坚定了要与罗渊交好之心。
离渊宗,因其早先并无元婴强者坐镇,所以算不得一流大宗。但却绝对不弱,宗内七名金丹坐镇,宗主虽说闭关,但却是半只脚踏入元婴的强者。在化神不显于世的天地间,元婴便是最巅峰的存在。
因此,离渊宗比上自显不足,但比下,却是绰绰有余。这等势力,除却那正魔两道大宗,以及屈指可数的修真世家外,足以算得上一方豪强。
数十里的距离,罗渊等人而言,不过咫尺之遥罢了。不过多时,一行十一人便来到了离渊宗的大殿之内。
大殿之内,徐茹与褚水安不敢言语,立即告退,这里不是他们待的地方。随后,只余下离渊宗最高层以及罗渊。
九人各坐一处,殿内气氛颇为压抑。老者只是笑而不语,罗渊则是面无表情,只不过时不时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简。
至于其余金丹修士,宗主不曾开口,他们也难以知晓其意,不敢妄自开口,以免把自己坑了。
半柱香的工夫过去后,大殿之内落针可闻,众长老面面相觑。罗渊则是干脆自行取出了一壶酒,一边小酌,一边把玩着玉简。
老者见状,不由猛扯嘴角,斟酌再三,苦笑开口道:“小友能否将那玉简暂且收起,老夫绝无恶意。”
而罗渊则是罔若未闻,这玉简乃是他的护身符,倘若收起之后老者雷霆出手,他拿什么去抗衡。他虽说较为年轻,但绝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故而,他依旧饮酒不理。
而周围的修士,换做平时早已出手,只是眼下宗主身为元婴强者尚且如此,他们各个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心机深沉远非常人可比。
对于罗渊的无视,身为元婴的宗主能够坦然自若,其中定然有着缘由。尤其是这离渊宗的宗主,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知小友贵姓啊?”老者呵呵一笑,反倒像是拉起了家常。
“陈”,罗渊连眼皮都不抬,更是随意地从口中吐出一字,蔑视之意极为明显。
可罗渊越是表现得倨傲,那老者反而越是客气。这等目空一切的架势,才符合他心目中大神通者子嗣的身份表现。
“老夫乃是这离渊宗宗主,道号元离上人,不知小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老者的语气已经从慈善,逐渐转变向了客气。
罗渊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元离上人,旋即眉头一皱,故作不喜道:“不该问的事,莫要多做打听,于你而言,并无益处。”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除却元离上人外,七名金丹强者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寒冷地凝聚在罗渊身上。
“小子,老夫知晓你有那么些手段,但,不要太狂妄。狂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莫说你区区一名金丹初期。即便是元婴中期的强者,也不能这般姿态对待我离渊宗开口。”阴鹜男子沉声开口,言语之中充斥着杀意。
罗渊并未理会,而是仿佛为曾听闻其言语一般,将目光望向了元离上人。似乎已知其意在静待下文,看看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无妨,退下,此事你等来不过是为个见证罢了,无需开口。”元离上人平静开口,但看向众金丹修士之时,目中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阴鹜男子微微皱眉,但也不再言语,退至一旁,闭目盘膝而坐,大有眼不见心不烦之意。
随后,元离上人又是笑着对罗渊开口:“此事,是老夫唐突了,还望小友莫怪。若是小友不急于一时,不若在我离渊宗住上一段时日,待到万事俱备之时再出发也可。
小友放心,在此期间,绝不会有任何不轨之人对小友不利,这一点老夫可以保证。同时,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告知老夫,老夫也会尽力满足。”
罗渊闻言,面色不再冷漠,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者,仿佛看破了元离上人的心思一般。
元离上人也不在意罗渊的目光,活到了他这般年岁,不仅仅修为高深,心机深成,脸皮更是厚的惊人。上一息还在生死交战,下一息便已在推心置腹的交谈之中,这些,都是修真界的常态。
至于所谓的面子,身份,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苍白而又无力的。
“小友考虑的如何?”元离上人捋着胡须,缓声开口。
罗渊微微一笑,对着元离上人抱拳一拜:“既然元离上人如此开口,小子陈浩楠便却之不恭了。”
而后,罗渊更是转身对着周围金丹修士微笑抱拳:“陈某见过诸位道友。”
这一幕,使得阴鹜男子原本就颇为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了。尤其是罗渊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他恨不得活撕了罗渊。
不单单只是副宗主,周围长老大多如此,面带不善。但碍于宗主威严,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不适,当做没看见罢了。
此刻,距离众人进入大殿,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一炷香的工夫内,罗渊抽丝剥茧,推算出了元离上人的大概心思。能让元婴修士这么客气,根本原因便是在于手中的那枚玉简。
而元离上人明显有着交好之意,那想要交好的并非罗渊,而是澹台化。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而罗渊之所以同意暂住离渊宗,则是对于那白发老者的肉身锤炼之法颇感兴趣。那老者与之交手之时,气血如虹,肉身之力滔天,一拳轰出,竟有开山之威。着实令他震惊不已,若非有紫色小旗庇护,恐怕化身危矣。
到了元离上人为他安排的洞府之内,罗渊不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那方才大殿之内,众人看似言语寥寥,极为平静。
然而,对于罗渊来说,却是危机四伏。只要有一点表现不对,引起了元离上人的怀疑,那么危矣,他就会变得极为被动。
至于这离渊宗,罗渊自然不会常驻,在他向那名白发老者询问锻体之法后,便会离去。他的手中,还掌握着一个钥匙,一个元婴后期大修士传承的钥匙。
对于那肉身锤炼之法,罗渊虽然向往,但也没有太过心急。毕竟之前还是敌对,现在又去开口要人家的神通之术。合不合适暂且不说,会给才是奇怪。
罗渊盘坐于蒲团之上,思索着今后的方向。孤身一人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必须要有一个方向。或开宗立派,或加入一个大势力,成为其中长老,亦或是寻一处大凶之地磨砺己身。
罗渊眉头微皱,这些事太过繁琐,若要衡量其中得失,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乃是恢复与众修交战时所受伤势。经此一战,罗渊感受到了金丹中期的些许方向,但只不过是初步感受,若要突破,还需要足够的道悟。
只是罗渊虽说天资甚佳,但毕竟修行岁月较短,沉淀不够。不过,悟道终究并非一朝一夕之间的事。罗渊斟酌再三,将储物袋中的诸多法宝取出,准备一一稍作炼化。
就这样,罗渊开始了闭关。
时间一晃而过,罗渊来到离渊宗,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有些缓慢,可对修行之人而言,不过眨眼之间罢了。
三个月中,罗渊对自己的法宝一一祭炼,但是以他的实力,不足以彻底炼化。尤其是那七把长剑以及那紫色小旗,乃是近乎通天古宝的品阶,唯有到达了元婴,才能略作炼化。
而后,罗渊将澹台化所赠与的天材地宝拿出服用了些许,小五行体略有攀升,使得他更加亲近天地。
曾有古圣先贤探究天地之始,后有言流出,天地乃是由五行构成。五行分别乃是金、木、水、火、土。若是有人能够天生五行灵根,则是极为罕见的天才,修行速度远超旁人。各种五行神通术法,不说信手拈来,但也能够轻易施展,仿佛是天地之子一般。
而罗渊的小五行体,虽然在修炼上效果没有五行灵根那么恐怖,但也是不同凡响。上古之时,曾有人修成小五行体圆满,达到了水火不侵,大地难阻的地步。此后更是横推敌手,数千载岁月纵横无敌,破空而去,入了仙界,留下这么一段难以磨灭的灿烂辉煌。
只是五行体的圆满,需要的天材地宝实在太多太多。哪怕强如澹台化,在外人看来,坐拥无尽资源,可也不足以支撑一个小五行体圆满。罗渊不由嘴角抽搐,心中暗叹:“这哪是无上体啊,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就在罗渊打算再拿出一些天材地宝吞下之时,一阵扣门声传来:“陈道友,再过三日便是宗主庆贺盛典,届时还请出关参与。”
罗渊闻言,方出神识一扫,见是那文士装扮的睿智男子,淡淡地回了一句:“陈某知晓了,多谢相告,不送。”
那男子闻言,也不生气,对着石门抱了抱拳,随后转身离去。一举一动极为自然,并无任何不轨之意。他的心中,对于罗渊已经有了敬畏之心。
“虽说罗渊与副宗主一战略占上风,靠的是法宝之利,可比起我来却是强上了太多。且他能够拥有让宗主这等元婴老怪巴结的身份,此人,只可交好,不可招惹。
我仅仅只是让虹雨略作推演,未曾想能让她受到这么严重的反噬,此人,来历惊人。”睿智男子退去,不愿在罗渊洞府前驻足,生怕引起误会。
一处女子闺阁之中,那名金丹长老盘坐调息,面前更是有数瓶丹药,嘴角还有丝丝鲜血,气息紊乱,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势。
良久,她缓缓睁开双目,其目中依旧带有惊恐之色,显然方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半晌,她轻启朱唇,叹了一口气,又是一番调息,她目露坚定之色。旋即,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块兽骨,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其上。随后,她手中飞快地法诀,变化莫测,那兽骨散出了一道白芒。
紧接着,她她又取出了半柱香,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了香上。不过瞬息,青烟缓缓升起,周围更是包裹着耀眼的白光,似乎仙宝,大为不凡。
女子的魂魄在青烟的引导之下,慢慢离体而出,融入到那青烟之中。青烟逐渐凝聚成一副阴阳鱼图,不停转动,每转一次,白芒便会盛上一分。
女子的魂魄踏入青烟内,盘坐而下,口中呢喃,至于说了什么,有些听不真切。其声音缥缈,似在未来,又仿佛是在过去,她的魂魄逐渐变得透明。
隐约之间,她的面前有数道画面展开,只是尽皆残破,看不清具体内容。第一幅画面内,一道修长的身影盘坐在星空之内,其长发披肩,一柄长剑横呈在双膝之上。在他的四周。方圆数十里内,全是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看向此人的目光中,有贪婪,有惊恐,有忌惮,有钦佩。
这些身影,粗粗一看,不下万人,将那盘坐男子包围其中,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无论男女老少,这些人影有一个共同特点,尽是修为滔天之辈。随意出来一人,足以横扫整片天地,所谓的元婴强者,难以抵得上对方的一股气息,一道目光。
而这样的人,足有上万,忽的,那男子动了。只见他站起身来,拔出长剑,煌煌剑光撼动寰宇,无数星辰承受不住这剑气碎裂开来,化为齑粉,不复存在。
“哼”,女子承受不住这等威势,魂魄受创,闷哼一声,画面碎裂。
女子不甘,她拼着反噬,手中法诀再度变换,看向了第二幅画面。
还是那道身影,他身着一道黑色长衫,身影萧瑟,口中呢喃。似在追忆,似在感叹,似在悲伤,他拿着一壶酒,狠狠地灌了一口,缓步前行。在他的面庞之上,有着一滴泪水滑落,那泪水中饱含着思念,酸楚,痛苦。
在阳光的折射之下,显得晶莹,更有着一股无上的气息散发,好似能压塌万古,打沉寰宇一般。
忽的,那泪水中的气息如海啸一般向着女子卷来,其中尽是思念,酸楚,痛苦之意。
“啊!!!”女子的魂魄抱着头颅不停地在打滚,仅仅是泪水中的一丝气息,她便难以承受,好似星空崩碎于面前一般。她的意识中,尽是泪水中包含的气息,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