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解,你对细节不大清楚——你的精力一定投入在在祈祷上。”米利乌斯把卡斯伯特宽容的那一套拿了出来,“所幸,我们有一位巡察,其专门职责就是注意我们中间的不端行为。告诉我们,皮埃尔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那位巡察愣了一下,不屑地回应道:“就是司铎已经告诉你的。”
米利乌斯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只好问尚西尔兄弟本人与这件事有关的细节了。”
他确实机灵,尚西尔认为他简直是卡斯伯特年轻时的翻版,还多了些好胜欲。他已经引诱对方承认了一件事:无论司铎还是巡察都没有看见祈祷期间年轻修士所作所为的细节。不过,尚西尔虽然佩服米利乌斯的辩论技巧,但是他不情愿玩这套把戏。选择副院长并不是智力竞赛,而是一个求索上帝意旨的问题。尚西尔迟疑了,在他的朋友对他满怀希望的时候。
米利乌斯不满地用眼色提醒尚西尔:现在你的机会到了!整件事完全听凭你的说辞。可是尚西尔有一丝倔强,当有人试图把他推进一个道德上可疑的处境时,这一点表现得最为明显,他直视着米利乌斯的眼睛,只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在张张合合:“就像我的兄弟们所描述的。”
米利乌斯的脸拉长了,眼里充满了惊讶。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尚西尔。尚西尔看见米利乌斯微微张开了嘴,但感受得出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让他下不了台尚西尔感到很内疚,但是他自己并不愿意信口开河去伪造一件只有自己清楚的事使之变得对自己有利。我只能事后再向他解释,他想,除非米利乌斯生气得不愿再与自己为伍。
雷米吉乌斯刚想要强制控告尚西尔,这时另外一个声音说:“我要忏悔。”大家都看过去。原来是威廉·博威斯,那个带头的肇事者,他满脸羞惭地站了起来,“我向见习修士导师弹泥丸,还哈哈大笑,”他用低沉清晰的声音说,“尚西尔兄弟让我感受到良知的羞愧。我请求上帝的宽恕,希望兄弟们为我补赎。”他窘迫坐下了,脸上的表情和雷米吉乌斯此时一样难堪。
雷米吉乌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另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说:“我也要忏悔。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我要求补赎。”他也坐了下去。这种突发的接二连三的负罪良知爆发式地传染下去,第三个修士忏悔了,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
事实说清了,尚西尔尽管还是对米利乌斯抱有歉意,却不能不感到高兴。他看到米利乌斯在竭力压下胜利的喜悦。这些忏悔无疑证实了一件事:就在司铎和巡察的鼻子底下进行过一场胡闹。
承认犯错的人被满心不痛快的雷米吉乌斯严厉地判罚了一周沉默:他们不许说话,别人也不许和他们说话。这一惩罚比听起来还要严重得多。尚西尔小时候曾经受过这种惩罚。哪怕只有一天,这种隔离也极其令人压抑,而为时一周,完全是活受罪。
但雷米吉乌斯只不过因为自己输了一筹而胡乱发泄他的愤怒。他们既已忏悔,他就别无选择,必须惩罚他们以证明自己的威严,虽说这样做是以他承认尚西尔是对的为前提的。他对尚西尔普的攻击已经大错特错,尚西尔已经彻底胜利了。尽管有一种罪恶感的刺痛,尚西尔仍然喜欢这一时刻,然而对雷米吉乌斯一派的羞辱并未到此结束。
卡思伯特又讲话了。“还有一件骚乱我们得讨论。这次发生在回廊上,就在重大弥撒刚刚结束之后。”尚西尔真不明白下一步到底会有什么事,也许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安德鲁兄弟遇上了尚西尔兄弟,责备他行为不端。”他当然这么做了,尚西尔在想:当时在走廊上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卡思伯特接着说:“现在,我们全都清楚,这种指责的时间和地点应该在此时此地,在例会时间。而我们的先辈这样规定是有很好的理由的。火气经过一夜就消下去了,不痛快的事可以到第二天上午在一种平静和温和的气氛中再讨论,大家可以用集体的智慧讨论这个问题。然而,我十分遗憾地说,安德鲁却藐视这一规定,在回廊里摆开了架势,打扰了所有的人,说了过激的话。把这种不正当的举止放过去,对那些因行为不端而受到惩罚的年轻兄弟们是不公正的。”
太不留情面了,不过确实高明,尚西尔觉得自己在这场会议上只是一个标志,前至开启争端,后至扫尾工作,都有人替他作战。他在祈祷时把威廉揪出屋是否正确实际上始终没有讨论。每次刚要提出这个问题,就被他的伙伴转移到追究提问人的举止上去。说来本该如此,因为安德鲁对尚西尔的指控是不可信的。卡思伯特和米利乌斯这时已经让雷米吉乌斯和他的两个主要同盟安德鲁和皮埃尔出乖露丑了。
安德鲁平时就被啤酒浸泡得红红的脸如今气得发紫,而雷米吉乌斯的样子简直是惊慌失措。尚西尔很痛快——他们活该如此。但现在他担心对他们的羞辱有过分的危险。“让下级兄弟讨论他们上级的惩罚是不适当的,”他说,“让副院长助理私下去处理这件事吧。”他四下打量,看到修士们赞成他的宽宏大量,于是意识到,虽然他并非有意,但是自己又赢得了一分。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会议的情绪是支持尚西尔的,他觉得可以肯定,他已经把大部分游离的人争取回来了。这时雷米吉乌斯说:“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出来。”
尚西尔打量着副院长助理的面孔。对方看上去孤注一掷了。尚西尔瞥了一眼司铎安德鲁和巡察皮埃尔,看到他俩都露出惊奇的样子。那么,这是事先没有商讨过的事了。也许,雷米吉乌斯打算为那个职位说些什么吧?
“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罗恩主教有权动用他的权威来提名候选人,只要没人质疑他就任院长的合理性。”雷米吉乌斯开始施展自己最后的招数,“他也可以拒绝认可我们的选择。这样分权会导致主教和修道院诸位兄弟之间的争吵,有些年长的兄弟就亲身经历过。终归,主教不能强制我们接受他的候选人,而我们也不能坚持我们的;在发生这种冲突的地方,就得靠谈判来解决。在这种情况下,其最终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兄弟们的决心和一致——特别是他们的思想一致。”尚西尔对此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雷米吉乌斯已经压下去了他内心的怒火,又伪装得平静和高贵了,这一点尚西尔不如他,也无法预料对方会做出什么,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但自己刚刚获得的胜利感化做乌有了。
“我今天提及这一切的原因是:两个重要的消息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雷米吉乌斯接着说下去,“第一点,我们今天在座的诸位当中可能有不止一个候选人的提名。”当然这一点谁也不会吃惊,因为这个会议明显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第二点,主教也将提名一个候选人。”